本帖最后由 马崇伟 于 2013-4-3 12:01 编辑
怀念母亲 ——清明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去世的最亲爱最伟大的母亲,以表达对母亲的深切怀念 张大秋 “娘,娘……”我几次呼唤母亲,但这一次,母亲再也没有回声。 2013年3月6日,将永远是个黑色的日子,这一天,世界上那个最疼我的人永远地走了。 很多人都说,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会发烧,会痛苦地折腾,但母亲没有,她走得那样平静,那么安详,让我感觉母亲并没有走,她只是睡着了,她还会醒来,让我轻轻地给她喂饭,和我聊天。 但母亲真的走了,大姐悲痛欲绝的哭声告诉了我,二哥催人泪下的哀嚎提醒了我,一时间,我泪流满面…… 我的娘呀,我的亲娘呀,我的娘亲呀…… 您是太累了吗,您是太苦了吗,您是太疼了吗…… …… 要不,您怎么舍得离开我们,离开您含辛茹苦养育大了的五个儿女? 娘呀,您就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受得了?无论多忙,每年春节期间,我都会赶回村里,回到您的身边,和您一起过年,和您一起包饺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一起开开心心地唠嗑,我会兴高采烈向您讲我工作上的事,告诉您我取得的哪怕微小的一点成绩,让您开心,让您放心。您总是笑微微地点头,深深的皱纹里盛满了满足和欣慰,这是一幅多么幸福、温馨的母子同乐图呀! 可如今,您走了,我再回家时,万家欢聚、红灯高挂的春节,我和谁一起过年呀?积蓄了一周的工作上的快乐和烦恼,我向谁说呀? 因为,没有了您,就没有了家,就没有了家最贴心的温暖,没有了家最质朴的颜色,没有了家最芬芳的气味,没有了家最亲切的声音。 娘呀,您就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受得了?我清早赶往集市,专门为您买的最新鲜的小鱼,送给谁吃?我在超市精挑细选,专门给您买的最软的蛋糕,让谁品尝? 娘呀,当大姐、二姐和我,像小燕子一样,从外边飞回家来,像小蚂蚁一样,匆匆忙忙地爬回家时,发现我们最温暖的小窝里没有了您,我们该迷茫地飞向哪里呀?我们不知该爬向何处呀? 我们已经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默默地守在母亲的灵堂前,母亲的音容笑貌那样刻骨铭心,母亲苦难的一生,让我一次次泪眼模糊: 母亲陈大体1930年2月1日出生在华北明珠白洋淀。母亲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苦难中度过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人们缺吃少穿,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姥爷、姥姥要饭。有一天,狂风凛冽,大雪纷飞,饿了一天的母亲一家也没有要到一口吃的。这时,他们看到一个阔气的朱红的大门,心想,或许这家有钱人会施舍些东西吧。赶紧去敲门,没想到,从大门里出来的,不是解除饥饿寒冷的剩饭剩菜,而是一条嗷嗷直叫的凶恶怕人的大狼狗,吓得母亲一家踉跄着赶紧躲开… 那次,母亲一家刚要吃饭,忽然有人喊:“鬼子来了,快跑呀!”母亲一家赶紧逃命。母亲和乡亲们一口气跑到了一片麦子地,这时,鬼子也追了过来。母亲趴在一尺多高的麦子地里,大气也不敢出。鬼子踩着皮靴,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来回搜寻。忽然,皮靴声越来越近,母亲吓得心都快蹦出胸膛了。这时,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在母亲附近的一个孕妇被鬼子发现了,雪亮的刺刀戳穿了孕妇的肚子,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一片麦子,母亲也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母亲十几岁时,逃荒要饭来到了父亲的村子。没有豪华的婚宴,没有丰厚的嫁妆和彩礼,父亲只给了母亲一升高粱,给母亲做了一件新衣服,可怜年幼的母亲就嫁给了比自己大9岁的我的父亲。从此,母亲也算有了一个温暖的小家,此后,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先后出生,给母亲带来了希望和快乐。 我们一家虽然贫穷寒酸,但有了父亲的勤劳憨厚,母亲的能干坚忍,一家人也过得快快乐乐,在父母慈爱的阳光里,我们健康快乐地成长。由于人多,母亲做饭时,总是炒一大盆菜,蒸一锅饼子,熬一大锅粥。“吃饭了。”母亲一声招呼,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就像一群小猪,把吃饭的桌子围起来,看着我们一个个吃得鼻子尖上冒了汗,脸也红了,有时还松松腰带,脱去外衣,一桌子的饭菜一扫而空,父母就会露出最开心的笑容…… 这样一幅最温暖、最热闹的我们全家七口人热气腾腾、团团圆圆地吃饭的情景,永远不会再有了… 好景总是不能太长久。后来,父亲病重。父亲去世时,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呀!母亲才40多岁,五个孩子里,只有大哥结婚了,他才26岁,大姐21岁,二哥16岁,二姐14岁,我才7岁。母亲要养育我们几个孩子,让我们吃饱饭,穿暖衣,供我们上学,帮我们找工作,帮儿子找对象、盖房子,张罗婚事,为女儿找个好婆家……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像大山一样压在了母亲肩头。 在此后的38年里,母亲孤苦一人,用瘦小的身躯,在生活的风风雨雨里,为我们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那一年,大哥突发怪病,脸色蜡黄蜡黄的,渐渐地不食水米。母亲连续几日滴水不进,固执地跪在神佛前,日夜为大哥祈祷。也许是母爱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几日后,大哥奇迹般地康复了。为了帮大哥多卖些馒头,母亲70多岁时,还长时间地守在馒头筐前,张罗买卖,好帮大哥多挣几块钱… 二哥当兵不久,就走上了前线。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收到二哥的平安信,母亲心急如焚,日夜不眠,吃不进喝不下。每当听到李双江演唱的歌曲《再见吧,妈妈》这首歌曲时,母亲就流着泪说:“不听,不听…”母亲一次次跪倒在神佛前,祈求二儿子平安归来。当二哥的平安信终于从远方飞来时,思儿心切的母亲已经瘦得眼窝深陷… 我不能忘记,无论春夏秋冬,母亲都早早起来,为我准备热腾腾的饭菜,为我收拾好乱糟糟的书包,让我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去上学;中午和傍晚,母亲都会站在就家门口,眼巴巴地盼望我回家。 那次半夜我发起了高烧,母亲顶着狂风,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背着我走到诊所里,我发烧三天,母亲就在床边守了我三天。那次,下起了大雨,母亲顶着一块塑料布送我去上学。到了教室,母亲的身上都被雨淋透了,雨水顺着母亲的头发往下流。 上高中时,我每次从学校返回家,母亲都会端出香喷喷的馒头肉菜,我总是一番狼吞虎咽,把母亲准备的饭菜一扫而光,但有一次我却无意中发现母亲自己在偷偷地啃腌菜,吃玉米饼子。很多年来,母亲都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大餐,对于吃穿,母亲从来没有计较。 我考上大学后,母亲又为我的学费犯了难,为了凑足学费,母亲60多岁了,还去给人家打工。当我怀揣着母亲艰难筹集的学费,登上西去的汽车时,望着因过度操劳日益苍老瘦小的渐渐变小的母亲的身影,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结婚时,母亲已经65岁了。在我的婚礼上,母亲高兴地忙前忙后,招呼着亲朋好友们吃好喝好,她欣慰地说:“老小子也结了婚,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他爹也在地下安心了。”我看见这时的母亲胸前戴着一朵红花,笑起来是那样的灿烂。 岁月不饶人。长期的孤独和寂寞,日益衰老的身体和增加的疾病彻底打败了母亲。母亲在78岁时,再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母亲开始轮流跟着我们哥三个生活,每家十天。对我来说,那是一段温馨的岁月。每当轮到我赡养时,我就会把母亲早早接过来,睡觉时,给母亲铺好被褥;吃饭时,我给母亲第一个盛好饭菜;闲暇时,我和母亲亲热地聊天,回忆母亲的往事,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聊聊母亲家乡的事,母亲开心,我就高兴。 母亲80多岁时,由于我调往县城工作,我不能守在身边照顾母亲了。母亲开始轮流跟着两个哥哥生活。 无论多忙,节假日我都会回到母亲身边。开始时,我返回单位时母亲还能送出我来。我说:“娘,您别送了。”但母亲固执地坚持送。有一次,母亲送到门边,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被风吹动的大门碰在母亲身上,这时的母亲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没有了根基,眼看着母亲就要被碰倒了,我急忙返回身,把母亲扶住。后来,母亲送我出来时,我都不敢马上走,我悄悄站在角落里,看着母亲安全返回院里,我才放心离开。 慢慢地,母亲再也不能送我出来了,母亲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母亲自己不能大小便了,母亲不能下地了,母亲不能吃面食了……一个个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撕扯着我的心,让我无法接受,让我心痛如割。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看着养育自己的母亲一步步走向衰老和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 感谢我的两个哥哥,他们腾出最热的炕头,让母亲居住;感谢我的大嫂、二嫂,为母亲做饭、喂饭,忍着脏和臭,为母亲换纸尿裤;感谢二姐赶回家来,一次次为母亲洗头、洗脚;感谢大姐,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十天里,一直陪着母亲睡觉,为母亲端屎喂饭…虽然,作为儿女,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但,在我不能为母亲尽孝的日子里,是他们替我赡养了老人,我为他们,特别是两个哥哥、两个嫂子,深深地鞠躬、致谢! 虽然,很多人都说我是孝子,都安慰我说,自古以来,忠孝难以两全,但我在母亲面前仍然怀着深深的愧疚:在母亲80多岁后,我为了自己的前途,调往了县城,把最需要人安慰和照顾的老娘交给了哥哥,尽管我每月都给哥哥赡养费,但不能在母亲身边亲自尽孝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了;在母亲人生最后的岁月里,我们没有拿出更多的时间陪伴母亲,我总觉得母亲也许当时没事,总想多写些稿件,结果,永远失去了陪伴母亲走过最后岁月的机会,每每想起,自责的鞭子总是狠狠地抽在我的心上。 母亲是一个勤劳、坚强、乐观、善良的人。童年时,母亲带着兄弟妹妹们织苇席,结网,打渔、捞虾;结婚后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养猪、喂鸡,掏厕所,抡大镐,割麦子,锄苗,浇地……母亲78岁时,还半夜起早,步行赶到几里之外的田里摘棉花;父亲去世时,母亲才40多岁,为了让儿女们不受委屈,母亲没有再嫁,守寡38年,在漫漫的一万三千多个孤独的日子里,把五个儿女养育成人,帮他们自食其力,结婚生子,无论多大的困难和烦恼,母亲从来没有退缩;家里来了亲友,母亲总是笑脸相迎,热情招待,母亲的真诚像泥土一样朴实和亲切。 母亲的心血没有白费,母亲正直积极的性格更是深深影响了我们:在我们兄弟三人中,我和二哥都入了党,二哥参军后,刻苦训练,荣立三等功,1979年,二哥走上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场,英勇坚强,在祖国的边陲保家卫国;我在十几年的教学生涯中,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和受到嘉奖。2010年,我被调往县委宣传部后,更是勤奋工作,在各级媒体发表了数千篇新闻稿件,多次被评为十佳优秀通讯员,成为县里十分优秀的宣传干部;大姐的女儿圆圆,二姐的女儿薇薇分别考入了省重点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我的女儿琳琳荣获廊坊市优秀小学生和廊坊市优秀中学生干部,在几百名高中生中,学习成绩名列第一…… 驹马三跪拜报答舐犊之情,燕子行千里回归家门口。母亲一生为我们操碎了心,受够了罪,但我们却没能很好的报答母亲,在本该在母亲面前尽孝的时候,我们或忙于生活挣钱,或忙于工作应酬,让母亲一人孤独的守望,寂寞的呆坐,甚至,我们还不如母亲手上廉价的香烟,一个个漫长的夜晚,是阵阵弥漫的香烟陪伴母亲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母亲出殡的那天,忽然刮起了大风,吹得天地混沌,日月无光。这场罕见的狂风,是母亲对我们不孝的惩罚吗? 母亲下葬的第二天晚上,天空下起了雨。妻子伤感地说:“唉,如咱娘一个人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大洼里的地下了。”是呀,娘呀,您冷吗,您孤单吗?好在有我们早就去世的父亲陪伴您,您可以去找天堂里我们的姥姥、姥爷、大舅团聚了。 娘呀,我们的娘亲呀,如果有来生,如果您不嫌辛苦和劳累,我们兄弟姐妹五人还做您的儿女! 愿母亲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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