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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回到家不久，大舅就赶上挖河打堤了。当地有受罪的拒马，要了命的黄骅之说。拒马河赶工期，累是累点儿，但是管饱。据大舅说长虫（蛇）跟人一样，也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早晨起来一抖被窝，没别的，全是花花绿绿的长虫。 修黄骅的二排干那可是要人命的，每天只让人们睡两三个小时的觉，不管饱。而且管理方式相当粗暴。工地没有铃，工地的管理人员用冲锋枪当起床铃： “一排枪起床，二排枪推小车，三排枪光后脊梁”,非打即骂，累死的、饿死的、逃跑不计其数，原先五百人的活，现在还剩下二百人也得完成五百人的任务。因此我在祭文里写到这一段的时候，下了一个“夺”字，不是从阎王爷那儿捡一条命，而是硬夺回一条命。 大舅躲过了监工的看管，怀揣着半拉咸菜萝卜，饿了咬一口咸菜萝卜，渴了趴在大坑边捧一口水喝，走到家，鞋都开绽了，人都走样了。大姐看到大舅回来，高兴地缠着大舅： “爸爸，俺吃糖！” 大舅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咸菜萝卜： “给你，糖！” 然后一头扎进炕倚里放声痛哭。 九 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过，姥爷走了，只剩下姥姥瘫了炕上，一躺就是十四年呀，十四年大舅如一日，每天擦屎擦尿，从无怨言。有一次看见姥姥身上有一小块由于长期瘫在炕上而形成的褥疮，大舅放声痛哭。每天总是担心姥姥的床冷了衣服凉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好人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人世呢？ 2013年5月11日早上，大舅到大坑里挑水浇韭菜，刚把水筒放下，就一头栽进地里，再也没看见自己的任何亲人。 大舅辞世的那一天，我给大舅写祭文，写到十一点半，洗脚睡觉，突然电灯闪烁，电视也闪烁，电视里的人物发出一种怪声。大舅真得顺着我的笔来到我们家了吗？大舅一定是来叮嘱我来了： “我跟你说得事记下来了吗？” 大舅，安息吧，我一定要用我的笔，把你的事迹昭之公众，还历史以真实面目。 后计：昨天下午出完殡回来，就趴在电脑前写，陆陆续续写到晚上两点半，直到天亮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脑子里全是大舅的身影。看文章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写文章的辛苦，要不给钱，图个啥？媳妇下了一个定论：傻子也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神经病，纯粹是神经病！附给表哥们写的《祭父文》。 时维四月
大地转阳
家父驾鹤
云游西方
祖籍安平
长屯刘庄
生于乱世
水患经常
行乞天津
受尽凄凉
没收水稻
腿背冻疮
逃荒珍岛
匿身船舱
落难佳市
幸赖热汤
受罪拒马
夺命黄骅
草籽充饥
绞断肝肠
一生惟勤
善待四方
奉亲至孝
尝粪心伤
亲涤溺器
温衾暖床
墨翟悲丝
伯俞泣杖
四子一女
尽心抚养
友弟恭兄
梨礼相让
家道中兴
天年乐享
寿终正寝
八十有双
彳亍天台
安泰永享
魂归来兮
来格来飨
孤哀子
泣血稽颡 | 
发表于 2013-5-15 10:33: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