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长二三事 今天家去忙活事,侄子结婚,席间已经退下来的原技术监督局局长我们的老大哥打开了话匣子,由长工资谈到了文安经济,由文安经济谈到了新钢,由新钢谈到了被免职的王县长,大哥轻叹一声: “自建国以来,文安县被免职的县长屈指算来只有两位。六三年来大水,李泽(读宅)民县长被免了,再有就是今天的王县长。王县长我不敢评论,因为我早下来了。要说起李县长来,被文安县的老百姓念叨了好几辈,不容易呀!要说起过去的县长,哪一个身上没有几处伤,哪一个不是提着脑袋在死人堆里钻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甩着膀子在泥浆里领着大伙干出来的!真是哪里最危险,哪里最艰苦,哪里就有干部的身影!” 我的目光随着大哥的描述,一下子穿越到五十年前那个初秋的早晨。那一年,老天爷特别眷顾文安人,那一年文安洼可谓风调干顺,庄稼长得出奇地好,眼看着就要大丰收了,经过三年自然灾害饿得两眼发绿,身上皮包骨,眼看着就可以吃饱了,可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口了,然而上游的洪水象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咆哮着向文安洼扑来,千里堤险情迭出。 说死也要保住这一洼粮食,让人们吃上一年饱饭。 公社以上的政府全部搬到大堤上办公,老县长领着人们二十四小时巡视大堤,排查险情。 突然一个浪头向大堤扑来,大堤决口了!老县长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第一个跳进了洪水。老县长发出了死命令: “洪水长一尺,大堤长一丈!” 一个个文安的汉子跳下洪水。初秋的早晨,洪水冷得刺骨!一个个木桩打下来,一个个沙袋抛下来,一锨土抛下来,一个个小脑袋就象洪水中飘摇的水草。不知谁吼了一声: “摸泥妈妈!” “妈妈”是这一带的方言,是指母亲的乳房。人们三五成群,把能够找到的杂草、树枝甚至御寒的衣服、被褥踩进泥里,一个个“妈妈”跳进水里,渐渐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妈妈”,骄傲地在洪水中挺立着。文安洼妈妈呀,平时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了千千万万文安人民,如今又用她硕大的乳房挡住了洪水,保护住了她的儿女。 千里堤保住了! 文安洼有救了! 人们还没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上头下来命令了。工作人员从一个个赤身裸体、满身泥浆的文安汉子中找到了老县长: “为保天津,必须炸掉千里堤!” 老县长的手哆嗦了: “给我一颗烟!” 老县长猛地吸了一口烟,满含热泪地望着丰收在望的满洼的庄稼,这对于已经饿了三年的文安的父老乡亲意味着什么,我怎样向文安的父老乡亲解释。 老县长伸出三根手指:“给我有三天的时间,让老百姓把家里、地里落利落利吧,文安的老百姓再也饿不起了!” “不行,这是死命令!必须立即执行!” “这是哪个私孩子下得命令,他还管不管文安人民的死活!” “轰”,炸药包响了,整个文安洼顿时变成一片汪洋。 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比炸药包更响的是老县长的骂声,天津震怒了!北京震怒了! 中央派人视察灾情,他们从飞机上往下望到的的是一片汪洋,文安县城就象汪洋大海中飘摇的一片树叶。飞机在文安县城上空盘旋了一圈儿飞走了,人们指着飞机跺脚大骂。 对老县长的处分下来了,老县长作为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三反分子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同时陪葬的还有一大批为老县长鸣不平的干部,但是老县长却做为一座丰碑,永远地矗立在文安人民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