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友和他的傻娘子

常辉居士

二友是一个光棍。40岁那年，也跟着年轻人出去打工。谁也没有想到，一年后回来，他不仅带回了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他们刚刚满月的儿子。

　　家里没有住房，二友就带着女人和儿子住在人家不用的土坯房里。土坯房四面透风，他就动手用泥土糊上。窗子被人家拆去了，眼看冬天来了，二友去找来一只竹簸箕，顶在窗户上，一家人就幸幸福福地住进去。

　　他的儿子叫皇帝。

　　第二天，他抱着皇帝，逢人就夸：“你看看，我的皇帝长得多壮实，将来肯定是个好劳力!”

　　人家笑着对他说：“皇帝要这么壮实干什么?他也不用干劳累活!”

　　二友就幸福地笑了，他连忙点头说：“是是是。皇帝是不用干活的。我要让他读书，上大学，做先生!”

　　而他的女人，什么也不懂，但比他年轻许多，智力上有问题，看人只知道傻傻地笑。

　　二友还是很爱这个女人，叫她娘子。

　　娘子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二友手把手地教她，很有耐心。娘子学着学着，不听了，跑了，逢人就说二友不爱她了，她要回娘家去。乡下男女之间很少说到爱，听了娘子的话，大家都“哄”地笑了。二友找到娘子。像哄小孩一样去哄她，拉着娘子的手，并对娘子说：“我不爱你就不来找你，你说我爱不爱你?”最后，二友就牵着听话的娘子，从大街中穿过，那种幸福，就像雨后的太阳，是那么灼人的眼睛。

　　一转眼，皇帝一岁多了，娘子的肚子突然又鼓了起来。几个月后，娘子生了一个女儿。二友心里乐呵，说不出来的高兴。现在有儿有女了，二友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啊!

　　二友高兴得几天都合不拢嘴，怀里抱着皇帝，望着床上的女儿，忽然想到女儿还没取名字。他想了想，女人命好也不过当公主呀，于是，他就给女儿叫公主。

　　家里有了皇帝和公主，笑声从来就没断过。到了夜里，由于家里还没钱通电，皇帝和公主早早地滚到床上，二友和娘子一头揽一个，那开心的笑声，半条街的人也听得见。

　　可是，就在这一年底，娘子突然病了，得了癌。

　　二友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换了钱带娘子去看病，可娘子的病也没好起来。钱用没了，他去借，一分钱也没借到，二友只好又把娘子从医院里带回了家。

　　娘子不知道她得了不治之症。她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吃饭睡觉，睡觉吃饭。

　　只有二友，觉得自己很对不住娘子。娘子跟了他，住着土坯房，点着煤油灯，穿的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一年到头，家里很少有荤。想到这些，他觉得在娘子最后的日子，他都要补偿给娘子。

　　二友又去打工了，给建筑队里搅拌混凝土。这活很累，加上他年纪也大了，一天累下来，二友有时连饭都不想吃。可一想到给他生了一双儿女的娘子，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他咬着牙在建筑工地上做下去。

　　第一次领回工资，二友给娘子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接下来的日子，他又带着娘子去了娘子的娘家，带娘子去逛了县城，还陪着娘子看了一场电影。

　　看了电影回来的娘子，像见了大世面。见到村街里的女人，就高兴地比画着，学着电影里面的女人走路，还做出各种好笑的表情。村街里的女人笑着看着娘子的比画，脸上是笑着，心里却生出很多的艳羡。

　　年三十这天，娘子身体彻底不行了。

　　娘子起不了床，听到别人家放鞭炮，娘子想起来去看，可娘子起不来。本来家里就没买鞭炮，为了娘子，二友用身上最后的10块钱，到街上买回了两挂鞭炮。

　　二友提着鞭炮站在娘子的床边，“噼里啪啦”地放着。皇帝和公主高兴地拍着小手叫着，娘子眼睛里像充了电似的望着二友。娘子是那么幸福，咧着嘴笑得流着哈喇子，一双苍白的手，欣喜地拍打着床沿，就像一个看到红气球的婴儿。

　　娘子突然对二友说：“我爱你，安红!”

　　这是二友带娘子去看电影时。娘子从里面学会的一句台词。

　　后半夜。娘子确实不行了，皇帝和公主这时也感觉到了，趴在娘子身边，哭着不停地叫娘。娘子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娘子就是没办法睁开她的眼睛。

　　二友泪流满面，他明白娘子快要走了。他一手揽着皇帝，一手抱着公主，把他们三张脸一同贴在娘子的脸上，他对着娘子耳朵说：“娘子，夜深了，你睡吧。明天早上我再喊你起来玩，听话，啊!”

　　娘子果真不动了。

　　娘子睡着了，脸上是那么安详，那么幸福。

　　二友望着娘子，也享受着娘子带给他的这无尽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