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柔情似水 于 2011-12-27 13:34 编辑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县委办公室里,“白脸包公”围着北京建筑设计院设计的立体规划图来回踱步,咆哮如雷: “当前咱们县最大的政治就是招生引资,人家日商拿着十几亿的资金到咱县来,要建一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可以提高咱们县的城市品位,拉动多少就业。规划局早规划了好几百亩的土地,该拆迁的拆迁该补偿的补偿,可就是为一个小茅草房你们就推不动,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想干吗,不想干,家去抱孩子去!” 局长们一个个低着头,就象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在县委规划的几百亩的地方,房子该拆的拆了,桃树园子该推的也推了,可就是一个钉子户,说什么也不迁。 “你们的脑袋还是肉长的吗?想一想办法吗?围点打援懂吗,查一查这家的孩子们在哪上班,让孩子们做老人的工作,做得通就做,做不通就开除他孩子的公职!” “这一家没有孩子。” “他有孙子吗,他孙子总有上班的吗?” “老人没有孙子。” “那这一家该进养老院。” “养老院接了好几回,老人死活不肯挪动半步,老人还是咱们县剩下不多的抗日老人,要是……” “那就让公安局的把老人请进警车,再派几辆救护车,如果老人抗迁到底,就地抢救!” “白脸包公”领着一帮子人到老人的房前,房子很破,院子里有一棵盛开的桃树,周围的桃树园子的桃树早被推土机推平了,到处都是被铁轨碾碎的桃花,铁轨上碾碎的桃花汁往下滴着,就象一滴滴鲜红的血,推土机“突突“地冒着黑烟,等待着”一指没“一声令下,迅速把这间小茅草房夷为平地。 院子的桃树下站着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人,腰不弯背不驼,正拄着拐棍儿,闭着眼,任凭工作人员怎么劝怎么喊,外面的推土机怎样轰鸣,老人就象一座铁塔一样矗立在那里,就是不肯挪动半步。 通过村干部的叙说,人们对老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老人今年九十多了,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文新大队,端着大斧子端了日本人的炮楼。老人一脚踹开日本司令部的大门,一斧子下去就把日本人的脑袋劈下来半拉,鲜血顺着床铺直淌,这时老人看见床底下一双雪白的大腿哆嗦成一个。老人一把把日本女人从床底下拽出来,这时杀到兴头的队员们象一个个发了疯的野兽一样狂吼着: “操了她,日本人糟蹋了咱们那么多姐妹,咱们对日本娘们就不能客气!” “日本人是畜牲,你们也是呀!” 老人张开臂膀护住了日本女人,任凭队友们雨点一般的拳头和脚落在他身上。老人把女人抱回了家,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衣服,两个人语言不通,但是院子里的桃花能读懂一切。在桃花下女人给男人把锄放到男人的肩上整理好衣角,在桃花下女人盼望着男人回家,在桃花下,两人捧着青花瓷大碗,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女人虽说喝但总是把粥吹凉了,幸福地看着男人贪婪地喝着,在桃花下女人用自己的衣角给男人擦拭着额头上密密的汗珠,男人给女人吹着掉直眼里的草沫灰尘,男人更象一个孩子扎进女人的怀里,享受着这份温馨。 在一个草长莺飞、桃花盛开的时候,天上飞下来一只大鸟儿(飞机),女人骑着鸟儿飞走了,男人说女人是天下飞下来的七仙女,迟早有一天要飞走的。那一晚女人缠绵得象一条蛇,紧紧缠着男人,女人比划着说她会回来的,下一次桃花盛开的时候女人就会回来的。从那时起老人没有离开桃园半步老人等呀,等呀,看到了六十多次桃花花开落,老人相信,女人一定会回来的,只要这里的桃花还在开着,女人就一定会回家,一回到家会看到院子的这棵桃树的,看不到桃树女人会找不到家的。 “白脸包公“忍无可忍,终于潇洒地一指: “把老人架上救护车,把这里铲平了。” 推土机“突突“地冒着黑烟,开足了马力,向小茅草房开去。 这时一队高级轿车飞奔而来,从最前面的轿车上,下来西装笔挺的日本商人,“一指没”立即叫停推土机。日本商人冲进了茅草房,一眼看到了院子里的桃树,又冲进了屋子,又冲出了院子,从高级轿车上抱下来一个骨灰罐,”扑通“一声给老人跪了下来: “爷爷,我奶奶用她一生的积蓄,一生的时间,寻找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今天她终于找到了,奶奶,今天你可以回家了。” 老人哆哆嗦嗦地接过骨灰罐子,打开盖子,骨灰飞扬。 那一天,桃花开得特别漂亮。 那一天,花落为尘,碾泥为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