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安县古城墙,民国本《文安县志》有一段精彩论述:“噫!败址颓垣,固非若漆城难上,然以御盗贼则城也,以捍大水则堤也,当勍寇、惊涛之洊至,则城而堤、堤而城也。城之所关重矣哉!”这意思是说,这座简陋破败的小城,固然不是秦二世的荡荡漆城,寇来不能上,但是,盗寇来了就是城,抵挡大水就是堤,当盗寇和大水一次又一次到来,这或者做为城,或者做为堤,这座小城是至关重要的。 解放以后,在冀中平原,类似于文安古城这样完整的城墙是绝无仅有的。虽然如今它显得有些破败,但它所经历的历史沧桑,仍令我们惊叹不已。我们生活在它的旁边,到底对它了解多少呢?恐怕大部分人不仅不能说不出它的历史,就是连它的现状也视而不见,了解甚少,本文通过查阅大量历史资料,进行实地考察,试图对文安古城做一个历史的和现实的解读。 史书关于文安古城由来的记载 康熙四十二年《文安县志》记载,“邑城汉令赵夔创建。周围一千二百七十五丈五尺,计七里一分,高二丈五尺,城门五座,角楼四座,敌台警舖八座。池深丈余,阔三丈,外护以堤,其门北曰拱辰,南曰来熏,又小南门曰作新,东曰迎恩,西曰永定。”这段话粗略记载了文安城的轮廓,但是,最根本的一点却是错误的,这就是:文安县城并非汉文安县令赵夔所建。因此,民国编纂的《文安县志》明确指出:“创建何时,无可祥考。” 该《志》说:按《一统志》,唐废丰利县,移文安县于其城。《唐书》云:贞观元年废丰利县,移文安于其县。《后汉书》注:文安故城在县东北(今柳河,故城正当现城东北隅)。据此,现邑城乃丰利旧城,唐贞观初省入文安县。赵夔于汉武帝时为文安令,所建城池乃文安旧城(在柳河左近有赵公祠,以祀赵夔),非现城也。 有文字记载的明朝以后文安城修建、护城河开掘大体有七次。 第一次记载,明正德九年(1514),知县王鼎重修,翰林院侍讲李时撰记。王鼎是正德八年来文安上任的。上任伊始,看到城墙颓废,就发表了一番议论:“民保于城,城关于令,城之废,民弗能生矣!伊谁之责欤?”意思就是,老百姓靠城墙来保护,城墙的好坏又和县令有直接关系,城墙废了,老百姓不能生存了,这是谁的责任呢?这位县令实地测量,提出了挖护城河取土筑城的方法,于正德九年三月开工,正德十年秋天完工。 第二次记载,是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距上一次记载98年,县令郑之侨修。具体修葺过程、规模没有详细记载,只记载在拓宽、深挖护城河时,挖出一块类似于太湖石的石头,“有玲珑嵌空,接山形,高数尺者”。此后,文安30年科举考试没有中举的,有人说就是挖走这块石头伤了地脉。但是,人们对这位郑县令的功绩还是肯定的,据说他离任时还为他竖了“去思碑”。 第三次记载,是明崇祯八年(1635),知县张上春大修,距上次大修仅29年。这次大修是崇祯皇帝下的严旨,大修的理由是“土垣”、“破门”、“无法守御”、“保民”,修的规格是增高5尺,计3丈,添砖堞,瓮城。但是,民国本《文安县志》记载,这位县令搞工程是外行,“其倍厚也,不取土于隍,而取土于闉;其增高也,不崇墉于上,而削址于下。”“是非修城,直毁之而已。”意思是说,在加厚时不在护城河取土,而是在城门外的曲城取土;增加城墙的高度,不是在城墙顶部培土,而是挖城墙地基。 第四次记载是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知县张朝琮重修,距上次54年。据称,大修后的东门、南门城楼极其高耸,小南门(作新门)从前久闭,从这时才开启。 第五次记载,是同治三年春(1862),知县曹大俊重修,第二年七月竣工。这次重修是上一次有记载的重修后的173年后。在城上东南角修建了魁星阁,西北角修建了玉皇阁。 第六次记载,同治六年(1865),“枭匪”萧四率百余人在县附近活动,并在六月和八月两次犯境,乡团和官兵多有战死,知县沈赓飏开挖疏浚护城河,以备盗匪。 第七次记载,光绪二十六年(1900)。这一年,八国联军进犯,义和团攻城,城墙毁坏,加之光绪七年(1881)以后,连年水患,城久失修,魁星阁、玉皇阁相继倾颓,知县王舒萼浚池深广八尺,四面一律挑挖。但是,民国本《文安县志》没有记载城墙是否修复。 对文安古城墙的疑问和推断 第一个疑问,文安古城是什么时间创建的。清康熙四十二年本《文安县志》说是汉县令赵夔所建,这显然是一个错误。《旧唐书》云:“文安,汉城,属渤海郡,故城在今县城东北。”如今在大柳河东,有文安故城遗址。关于赵夔,有很多传说,据说在他任县令的最后几年,天连续大旱,当地百姓祭祀求雨,始终无果。县令赵夔心急如焚,他面对苍天,大声呼唤:苍天,如果我赵夔有罪孽,那就惩罚我一个人吧。于是,用木柴架起高台,自焚以谢苍天。当烈火熊熊燃起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片刻,下起倾盆大雨。当地百姓为了纪念这位舍己为百姓的县令,在县城西面建起一座赵公祠。这个传说不一定真实,但柳河东面的赵公祠一直保留到清末民初。这就是说,赵夔根本没有到如今的文安县城这里来,所以也不可能在这里建造城墙。 《一统志》记载,唐废丰利县,移文安县于其城。《唐书》云:贞观元年(627)废丰利县,移文安于其县。也就是说,文安县城用的是原丰利县县城,当文安县署机关从柳河东故城搬过来,这里已经有一座现成的城池了。推算文安县城的初建时间,应该按丰利县建县算起。据1994年本《文安县志》记载,隋大业九年(613)隋炀帝征高丽途经河口,诏令割文安、平舒(今大城)二县地置丰利县,县治设在今文安县城。也就是说,从这时起,才有可能建造文安县的城池,至于具体年限,已无从可考。 第二个疑问,文安古城什么时候建的砖城。从隋唐到明朝中期,文安城墙都是土城墙。一直到明正德九年(1514),知县王鼎修城墙,李时作记,从字里行间还可以看出所修的是土城墙。李时写道:“吾民倘擑土成城,因以浚池,岂曰省费而功易集矣!遂絜高卑,度厚薄,具桢干,畚锸云集,并力协作。”这里说的“擑土成城”,就是用土打成城墙,而“具桢干”,就是准备好打城墙用的夹板和插杆。 崇祯五年,满洲骑兵首次围困文安城,文安兵败城破。到了崇祯八年(1635),因为“土垣”、“破门”、“无法守御” 无以“保民”,首列文安,崇祯皇帝严旨大修,并严督修守。按照逻辑推理,既然因为上述原因而修城,就要修成“砖城”,修成“好门”,修成“可以守御”的城池。但是,文字只记载添“砖堞”、修“瓮城”,至于整个城墙是否修成砖的,却没有说。而且后人对他修城也颇有微词,说他“是非修城,直毁之而已”。然而,我们具体事情应该具体分析,为什么崇祯皇帝严旨修城?是因为当时形势严峻,军情紧急,满洲兵虎视眈眈,窥视关里,经常有铁骑长驱直入,突袭大明的城镇。这时的文安知县张上春首先要解决的是“可以守御”的问题。所以他挖了墙角去增高,毁了曲城来取土。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够幸免,第二年,修城工程尚未完工,满洲兵来了。铁骑所到,势如破竹,很快,文安兵败城破,张上春自缢而死。 张上春已死,清兵即退。朝廷又派王鈅任文安知县。根据县志记载,这个人“慷慨敏练,谨慎果毅”,但他的命运也不佳,上任两年,满洲兵又至。他组织全城人等,誓死守城,与敌军相持了七个昼夜,终因火药殆尽,救援又绝,王鈅战死。 从张上春奉旨修城,到王鈅战死,历时四年多,城到底修成什么样了?没有文字记载。但是我们可以推理,即使张上春一任在修城上成效不大,精明果敢的王鈅明知自己肩负着抵抗清兵,保卫文安城的重任,他能不首先修好城墙吗?再说,明朝城砖是军备物资,烧制城砖一般都是官窑,既然皇帝下了圣旨,官窑可能就有为文安烧制城砖的计划,修城用砖应该不是问题,两年的时间,也足可以修好城墙了。据记载,王鈅守城是相当成功的,直守了七天七夜,只因最后火药殆尽,外无救兵,城才被攻破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为,此时的城墙已不是土垣、破门、无法守御,而是已经修好了的相当坚固的砖城,城破的原因是火药殆尽,外无救兵。民国本《文安县志》还记载,崇祯十三年,满洲兵再度围住文安城,“主簿安衡、训导郭养性昼夜防御,力竭死难。”安衡“殉城死难”,郭养性“分讯(分兵驻守)东城,昼夜防御,力竭,死于关帝庙前”。从上一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理解为,安衡大概是在守城的战斗中牺牲的,郭养性则是劳累过度,或许心脏病突发而死。满洲兵此次并未破城,而未破城的原因之一,有可能是城墙修的牢固了。由此我们推断,文安的砖城就是从崇祯八年(1635)到崇祯十三年(1640)年期间修建的。 文安古城修建的连续性佐证 现有的文安古城不是一次性修成的,在史书记载中得到了证实,同时古城旧址实物也可以得到有力佐证。 一、
先有的土城,后有的砖城,砖墙是后来包在土城外面的。 在如今城南城墙断面,挨着砖体的一面,可以明显的看出一道缝隙。城墙填土部分是用白灰与土混合成的三合土,砖体和三合土之间另填有活土,下面约有15厘米,顶端约有50厘米。三合土对着砖体的一面,是一个光面,有明显的夹板夯实的痕迹。由此可以看出,在砌砖之前,土城墙已经存在,而且是质量相当不错的一座土城。 二、砖城经过了多次维修。1994年本《文安县志》记载,文安城墙所用的城砖规格是32×16×8厘米,其实不尽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砖体的规格,东城门所用的规格是33.5×16×7.5厘米,而南城段某些地方的规格是34×17×8.5厘米,还有一些规格略有不同,这些情况说明,所用城砖并非一个批次,也许是不同朝代、不同时期的产物。史书记载,文安城曾经多次毁坏,多次修葺。毁坏的原因有兵祸,有水灾。假定,文安砖城是从明崇祯八年(1635)开始修建,到清末(1911),共计276年。期间经历的兵祸有满洲兵攻城四次,义和团攻城一次,八国联军炮轰城墙一次。水灾114次,其中大水围城有数十次。这些灾祸都给城墙造成了严重的毁坏,甚至局部倒塌。这也是文安城多次重修的原因。从南城段的某些断面看,有部分砖墙体被埋在城墙填土中,这显然是城墙倒塌后,砖与土就被混合填在城墙内,外面的砖体墙是重砌的,而重砌用砖是新烧制的,所以与原规格不一致。 三、城砖的产地与生产年代。修城用砖是大量的。粗略计算,按崇祯八年(1635)修城高为三丈,初次修砖城大约需要城砖700-800万块,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当时民间烧砖用的是小砖窑,烧制这样大的城砖,每窑过不去1000块。但是,迄今为止,文安没有发现烧制城砖的砖窑遗址。若使用官窑的城砖,极有可能是通过漕运运过来的。但是,明朝城砖烧制制度很严,规格也很严,资料记载和实物考察,北京城的明城砖尺寸多为40×20×10厘米,也发现一些40×12×11厘米和34×17×5厘米的特殊尺寸,就是没有与文安城砖尺寸类似的规格。目前,手下资料缺乏,没办法考证这些砖确切的生产年代和生产地点,因此,上文所说的文安砖城修筑起始年代也只能是一个推断和估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