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风景是别致的:农忙的夏秋时节,黄绿相间的田野里,就会出没着一群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幼。乡村土路上腾起的尘土中,会听见一声声问候:“老哥,收成挺好呀,拉了几车棒子(玉米)啦?”“还行,拉了三车了。”农闲的冬季时,人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闲聊着刚死的老歪,他的几个儿子多么地不孝顺,顺子的女人跟着顺子的姐夫私奔了,气得顺子砸碎了他姐夫家所有的玻璃;有的凑在一起,甩扑克,打麻将,在“孔方兄”的伴随下,让时光一点一点地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和着鸡鸣狗叫声,悄悄地流逝着。不过,小村里几个男人的事是传得最斜忽的,您要有兴趣,咱们就一起去听听? 吴疤瘌 有一段时间,小村里出气最粗、腰杆儿挺得最直的是吴疤瘌。一个脸上有疤瘌的人怎么这么牛气?听我慢慢地叙说。吴疤瘌没出生时,家里就有好几百亩地和成群的骡马。每天,他的父兄们吃饱喝足后,就带着皮帽子,牵着那条怕人的狼狗,满村子转,看谁不顺眼,就吆喝一声,狗就窜上去,汪汪地叫,吓得人们见了就躲,有几个小孩竟吓得尿了裤子。后来,吴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特别是文革时期,年少的吴疤瘌和一家人在群众大会上,挨了多次的批斗,白净净的小脸上也落下了难看的疤瘌。从此,他走路再也不敢抬头了,总是低眉顺眼的,见了小孩都满脸堆笑地让路。 最要命的是,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吴疤瘌都四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看着从前的穷小子如今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吴疤瘌回家就发烦,不是摔盘子,就是摔碗,没有一点好脸色,搅得他爹娘也整天唉声叹气。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后来,再也不割什么资本主义的尾巴了,谁有能耐谁发财。他爹把吴疤瘌叫过来,“小子,咱们可又熬出头了,到了咱们爷们见天日的时候了,别看咱们从前的财产没有了,可咱家还有一手祖传的绝活,我教给你,弄好了,准能发财。”吴疤瘌两眼放光:“爹,你快说。” 第二天,鸡叫第三遍时,父子俩就起床了,唰好锅,又洗豆子…当小村家家户户的烟囱刚开始冒烟时,村里就响起了嘹亮的吆喝声:“老豆腐,老—豆—腐,好喝呀,五毛钱一碗,快来买呀…”有人怀着好奇的心理,就买了碗一尝,“嘿,真有滋味,特鲜!比家里熬的粥好喝多了。大家你传我,我传他,不到一个星期,吴疤瘌的老豆腐就打开了销路,那些有钱的、偷懒嘴馋的媳妇就专门等着他的老豆腐。 见大家都爱喝,父子俩就起得更早了,每天卖两回。当一百多斤的担子变得轻飘飘时,吴疤瘌就开始数票子,放好,再哼着小曲儿回家。 几年下来,吴疤瘌挣的票子堆满了盛钱的小匣子。他就在村子的北边,建起了一溜儿八间洋气的新房,屋里地面粘瓷砖,房顶安吊灯,装修得比皇上的金銮殿还要富丽堂皇。 一天傍晚,吴疤瘌穿戴一新,买了一大堆礼物,来到媒婆二婶家。“二婶,帮我说个媳妇,这些礼物就都是你的。”看着吴疤瘌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油亮,二婶就说:“没问题,不过,你岁数大了些,脸上又有疤瘌,你不能太挑剔了。”“那当然。”“临村有个女人叫翠花,模样儿还行,比你小几岁,就是…结过婚,还带着两个闺女,家里也穷,你要看着行,我就去给你说说。”吴疤瘌点头。 第二年,吴疤瘌双喜临门:一是娶了漂亮媳妇翠花,二是自己的生意再次扩大了规模,并注册了商标,吴疤瘌老豆腐一时成为四里八乡老百姓心里的名牌。那天,吴疤瘌竟从村外开进来一辆油黑乌亮的小轿车,惹得老少爷们们啧啧称赞。现在呀,一提起吴疤瘌,大家就都会伸出大拇指,“嘿,看人家吴疤瘌,真他妈能挣钱!”如今,瞅瞅吴疤瘌的名片,就会看到这样的内容:“吴有贵,‘味鲜美’老豆腐公司经理,县政协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