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新华字典 于 2015-11-12 18:18 编辑
刚刚落下一场秋雨,地皮还没湿透,天就放晴了。一大朵白云,轻轻地挂在天空,悠悠闲闲的忽高忽低,风趣地和地上的人们打着招呼。 她在离村很近的一个炼钢厂上班,下了班就朝着她家的瓜架走去。入秋以来,虽然下了几场雨,但都是雨过地皮湿。这场雨会给干渴的丝瓜一点滋润吗?走近了,她看见她的瓜架上那弯弯曲曲、短短长长的丝瓜布满了细细的小雨珠,晶莹剔透。她不想惊动这些可爱的丝瓜,只是用铁铣轻轻地在瓜架的旁边培着土。当她不小心碰到瓜架的时候,那上面的小雨珠迅速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那张成熟的脸蛋儿。 她是小妹从瓜架叫到家里来的。路上小妹告诉她:那个人来了,在炼铁厂上班,来时正赶上这场雨,衣服和鞋子都湿了。又悄声地说:“那小子长得可帅了,浓眉大眼,那脸蛋儿,就像咱妈蒸得白面馒头。”她听了,笑了,没有特别惊讶,还是一步接一步地走着。湿润的小路上留下一串串泥泞的脚印。 这是第几次了? 她心里很乱,又似乎很平静。看着那湿漉漉的且又有些面熟的摩托车,她苦笑笑。难道真得是他吗? 她走进屋里,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透过窗户偷偷地看了看那个坐在屋里的他,心里一惊,又是一喜,那英俊的脸膛,呵,是他,曾是萍水相逢,也曾有一面之交。 那是今年的五一劳动节,集团公司举行每年一度的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他俩是最年轻的一对,一个来自炼钢厂,一个来自炼铁厂,奖品是每人一辆轻便摩托车。虽然两个厂只隔数百米,但两人根本不认识,短短一个多小时,仿佛心投意合,彼此都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脑神经里打了一个烙印。后来两人分离了,各上各的班,但她的脑海里总有挥之不去的身影,还有一股淡淡的思念。 他呢,这不是来了么,一场秋雨过后。 她理理额前的散发,正欲挑起门帘,猛然心里腾的一种感觉,脸上的喜悦被冲淡了、消失了,她举步不前了。 她还是进去了,心里很平静。她碰到了他火一样的目光,避开了,几句问候,几句闲话。爸爸等着她,妈妈等着她,小妹等着她,她退了出来。 满屋子飘起了肉菜的香味。如今,农村人对相亲这等事也看得特别重。双方见面要聊天,要和父母说上几句,还要吃饭、喝酒。当然,选不中对方的,也有扭头就走的。 他应该吃得很满意。她炒得菜、买得酒、包得羊肉馅饺子。 吃过饭,家人都退到了东屋。西屋里就剩他们两个,这是相亲的自由谈话时间,她已经好几次了。 “闺女,这次就瞒着吧,上几回,妈怕了……” 是妈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她听见了,只是笑笑。是的,这一回,不同往常。可将来迎接她的,也是一个不同往常吗?姑娘已从内心感到,自己已经爱上他了,爱的不知不觉,但却那么深、那么痴!可是…… 她给他倒上一怀水,那是带有清茶味道的,那么香,那么诱人。 他们谈得很多,很投合,脸上都显出了兴奋之色。看来分别这几个月,小伙子也有一种渴望,她感到了他的渴望,一根无型的线已经把他俩串到了一起。 外面树梢上的鸟儿叫了,叫得那么好听,就像影剧院里放出的好听的曲子。小伙子突然止住了话语,望着对面的姑娘。她发现,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热烈,像火,又像春天里暖暖的阳光。她的心跳了,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感到了一种责任…… “我的左眼是假的,是去年厂子里的一起事故……” 声音是那么的弱,弱得几乎听不到,但他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他惊愕地盯着她,这是一张多么俊俏的脸呵,脸腮微红,像初开的月季花瓣,是他几个月前就印在心里的。天天想,日日盼,从没想到…… 他定了定神,使劲地看,确实,那只左眼珠显得有些呆滞,不那么晶莹剔透,但四周布满了泪水,随时都可能流出来砸在地上。 他走了,走得很匆忙,和先前的几个一样,可又有点不一样,他是笑着走的。 她回到屋,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抹去眼角中的泪水朝着父母和小妹一笑,回头又朝着她的瓜架走去。爸没说什么,妈没说什么,小妹也没说什么。 她又回到了瓜架前,还是拿起了铁铣给瓜架培土,一铣、两铣…… 其实,那瓜架根本就不需要培土了。 真是的,雨过天晴,空气清清爽爽的,天空还是那么蓝,明镜如水,而那飘浮在天空中的白云不是一朵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两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