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父亲好象从来没有显出特别的喜欢来。在地里干活,偶尔捉只小兔或鸟儿,回来也是送给两个哥哥。
小学和初中在父亲的不经意间过去了,上学和放学就像他的出工和收工一样,只是顺其自然的事。他不关心我的学习亦如我不关心他的收成。
可是,我考上了县一中。这就意味着父亲的大半收成都是被我一个人吃掉。母亲望着不太年轻的父亲逐步弓起的背,幽幽地说:“要不,别让妮子上了?”父亲脸上刀刻似的皱纹突然地一跳:“哪能?再难也得让她上学。”就为这一句话,我第一次被感动了。 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夏日,父亲一头挑着我的行李,一头挑着一筐桃子,送我去上学。跟在父亲背后,望着颤悠悠的扁担和父亲那被扁担磨出老茧的双肩,我又一次被感动了,在心里默默发誓:不学出个样子来,无颜面对父亲。
到学校门口,我一个人进去,父亲则去卖那筐桃子。等我安排好住宿后去城里找他,父亲已经走了。我想,他肯定是饿着肚子走了,翻山越岭,还得走20里地啊!
三年高中,我很少回家。父亲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送干粮和桃子。当然都是些歪七扭八卖不出去的小桃。冬天天短,父亲每次来都得起个大早,见到我,往往是胡须上结了一层白霜。掏出母亲烙的白面饼,硬邦邦的全是冰碴儿。中午,我们父女俩把饼泡在开水里,就着父亲带来的咸菜,吃得有滋有味。夏日,父亲捎带着卖桃,20里的山路把父亲的脸膛晒成了酱紫色。赶到学校已近中午。我把早已晾好的白开水递过去,父亲一气儿就喝一大缸子。父亲向来是当天来当天走。三年里,他走了他几十年走不完的路程。我对父亲的情和爱,也在这三年里变得缠绵和圣洁。
三年后,我由县城考到省城。也和三年前一样父亲挑着扁担送我去上学,所不同的是这天不是骄阳似火,而是阴雨绵绵。火车上,父亲递给我的桃子又红又大。我倒是有些不习惯,怪父亲过于奢侈。“你都成大学生了,吃个好桃子,配!”并且不停地催促我快吃。我双手捧着桃子,一口一口咽下去的都是父亲的心啊! 安排好住宿后已经很晚了。我要送父亲去学校招待所去住,他说什么也要自己去。他说他怕我回来时找不到自己的宿舍。我知道,那样父亲会一夜都不安心的。所以,也只好随他去了。下过雨后,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一天的颠簸,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突然,铺导员老师把我叫醒。她说,我父亲为了省15元的住宿费,竟然睡在外面的水泥乒乓球台上,此刻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我扑过去,抚摩着他那青筋凸起的双臂,亲吻着他那粗硬干裂的双手,哭着求他:“为了我,父亲,请您爱惜自己。”同宿舍的七姐妹齐刷刷地站在我身后,哽咽着说:“就住在我们宿舍,我们可以两个人睡一张床。” “可是你们是女生宿舍呀?”铺导员老师还很年轻。和其他人一样,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那又怕什么,他是父亲。”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他是父亲。他是勤劳又质朴的农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