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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芦花 和女儿上大堤公园上玩，女儿看着别人手牵着毛绒绒的小狮子狗总是迈不开步，抱着我的大腿，仰着小脸： “爸，给俺买个小狗狗吧。” “嗯，嗯。” 我记不清多少次这样答应了，心里只感觉到一阵隐隐作痛。 “爸爸坏，爸爸坏，爸爸说话不算数！” 我说过不养任何宠物！ 大概和儿女一般大的时候，天气刚变暖，榆树上挂满了榆钱，我和一群男孩子成天地登高爬低地爬榆树捋榆钱吃，裤子常常被撕得一条条的。到吃饭的时候跟个疯狗似地跑进家里，推开那扇涂满桐油的木门： “妈，饭熟了吗？快饿死我了。” “嘘”， 妈妈一挑门帘，把手指放在嘴上，又用手指指了指西屋。我蹑手蹑脚溜进屋，扒着门帘缝儿往里望了望。西屋里妈妈放了一个大瓦盆，里面放了些麦华角，甚至我们家不多的破棉絮，大盆里老母鸡正安祥地孵着自己的小宝宝。 “妈，小鸡宝宝什么时候才出生呀！” “快了。” 不知等了多少天，鸡蛋壳破了，先是从蛋壳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惊恐地望着外面的世界，随后露出整个身子，湿淋淋的，连站都站不稳。没过几天就一个个长得胖乎乎的，毛绒绒的，一个个跟小球似的，捧在手里，用黄黄的尖尖的小嘴啄着你的手指，痒痒的，瞪着圆圆的小眼睛望着你。 我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在小盘子里泡上小米或把玉米饼子掰碎了，用水泡好，喂小鸡，一群小鸡围上来，有胆大的冲上你的手上，啄着你手里剩下的小米。后来老母鸡领着她的一群鸡宝宝，到柴垛边觅食，捉到一条小虫子就喂她的鸡宝宝。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就用小瓶子到路旁、水沟边挖一种叫“黑盖子虫”的，开始用小勺子挖，等天变得更暖的时候，榆树叶子上、枝子上满满的一层，黑乎乎，我们就用手捋，不一会儿就捋满一瓶子。等到第二天早晨，小鸡宝宝们睁开眼睛，我们把瓶子里的黑盖子虫往院里一倒，地上爬满了黑盖子虫，经过了一夜的折磨，黑盖子虫失去了活力，只是在地上爬。小鸡宝宝们兴奋地满院子里捉黑盖子虫，有的蹦起来捉飞起来的黑盖子虫。 记不清哪天了，我捉满了一瓶子黑盖子虫，推开家门：“妈，我又给鸡宝宝们捉了黑盖子虫了。”妈妈没有做声，小鸡宝宝们也没有象以前似的兴奋地围上来，只是恐惧地挤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原来鸡妈妈给鸡宝宝们觅食，误食了浸了农药的麦种，小鸡宝宝们成了孤儿了。小鸡宝宝们一个个死了，只剩下小芦花了孤零零的，我成了小芦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爸爸妈妈下地，每次我放学回家，小芦花只要一看见我个影儿，无论和它的小朋友玩得多开心，捉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向我冲过来，“咯咯”地叫着。我在前面走，小芦花在我身后悠闲地踱着方步，引得周围的邻居都跟着赞叹： “唉，你看，小四儿家的鸡真有灵气，跟通人性似的。” 有一次不知哪家的大黄狗堵着我家的门口，冲着我一个劲儿地狂吠。我从小就怕狗，吓得一个劲儿地哭。大黄狗也会跟欺负人似的，我越哭它就越来精神气，冲我叫得越欢。小芦花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上来，象个小大人似地挡我面前，“咯咯”地叫了两声，仿佛说： “不许你欺负小孩儿。” 大黄狗看小芦花个子很小，更加肆无忌惮了，还想冲我们俩扑过来。这时一向柔弱的小芦花尖叫了两声，扬起翅膀冲大黄狗就扑了过去。羽毛纷飞，大黄狗惨叫了两声跑了。小芦花浑身是血，蛋身上的羽毛掉了不少，突突地抖个不停。 从那时起，我心里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小芦花。 我提着和我差不多高的水桶和泥，和妈妈用碎砖头为小芦花垒起鸡窝，又用破树枝为小芦花搭起下蛋的地方，里面铺满了软软的草。 我还记得小芦花第一次做妈妈的情景，小芦花“骨骨打骨骨打”叫着，那兴奋劲就甭提了。吃完我为它准备的小米，喝上几口水就走了。小芦花把它的孩子交给我很放心，它知道我会保护好它的孩子的。我从窝里捧出来圆圆的暖暖的甚至还带点血丝的小芦花的宝宝，妈妈说先把这些放进一个小纸盒子里，等来年春天小芦花就会孵出一群小宝宝。 眼看着小纸盒尖了空了，空了尖了。我渐渐地忘记了保护小芦花小宝宝的职责，只陶醉于这些鸡蛋给我换回来的漂亮的衣服，有时我还会从鸡窝里偷出几个鸡蛋换回我最喜欢的泥娃娃。我还清楚地记得是一只大泥公鸡，红红的冠子，黄黄的身子，特威武神气，好象还有个鼻儿，一吹还能响，特好玩。 直到有一天，妈妈领家来一个陌生人，扛着一个长长的杆子，杆子头上是一个大大的网子。小芦花拼命地逃跑，从树关尖上跳到墙头上，又从墙头上跳到小房的顶上。邻居家的大人们也赶来帮忙吆喝着，赶着小花，抓着小花。扛着大网子的陌生人累得呼呼直喘粗气。 我从外面进来，小芦花从房顶上冲下来，一头扎入我的怀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它相信只有我才是它唯一的亲人，只有才能保护它。妈妈乐了，从我怀里夺小芦花。 “妈，咱养再几天吧，再说它又吃不了咱家多少粮食。”我乞求道。 “下不了多少蛋，还老丢蛋。”妈妈淡淡地说。 “我，我……”， 我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小芦花并没有丢蛋，是我偷了小芦花的蛋换了泥娃娃。妈妈把小芦花从我怀里夺过去，这次小芦花并没有反抗。小芦花又从妈妈的手里转入扛着网子的陌生人的带有网子的筐子里。那个陌生人塞给妈妈几张皱皱巴巴、带有汗渍的、大小不等的钱币，妈妈的眼角乐得堆满皱纹，和那个陌生人说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小芦花离开我怀抱时冲我望最后一眼的那个眼神，似乎充满了怨恨，充满了乞求，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那么水汪汪地，圆圆地，无助地望着我，望着我…… 从此我不再养任何时候宠物！ | 
发表于 2011-12-3 08:06: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