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擦汗 2019-7-21 21:35 |
---|
签到天数: 804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
本帖最后由 戴上红领巾 于 2012-12-26 20:44 编辑
吃的变迁 (2)
生产队的食堂好景不长。从敞口吃改成了定量吃,开始每顿三个窝头到每顿两个窝头,后来竟只给一个,这是成年人的定量。五、六岁的孩子给“三分”窝头。后来上学学分数理解的特别快,老师一讲到十分之三,马上想到了当年的“三分”窝头。吃定量可以把饭打回家里来吃 。孩子三嘴两嘴三分窝头就进去了,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大人手里舍不得下咽的窝头,大人只有掰下一块递给孩子。
当年人们的饭量都特别大,小伙子一顿吃四、五个窝头是正常,七、八个也能吃下去。有菜汤、咸菜就饭就是奢侈了,多数时候都是干吃窝头喝凉水。没有菜的参与,对窝头的味道体会的更清晰、更深刻,那棒子面的窝头越嚼越香,回味无穷。只是人身体的营养来源只有主食一种渠道了。
吃不饱了,打饭就成了人们一天当中最为期盼的事情,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吃完早饭,就拿着“篦子”(是一种用高梁楟杆编成的笸箩,当地人专门用来盛饽饽),到食堂打中午饭 ,把篦子放在地上代替人排队,每天上午,食堂门口一条用篦子排成的长长的队伍 ,成了一大景观。
渐渐窝头没有了,改吃“淀粉”。此淀粉非彼淀粉,是用山药蔓或棒子轱辘等为原料做成的 ,不知哪位高人借用了这美好的名字,反正不是农民,那时候的农民,还没有人知道淀粉是什么东西。做法不复杂,把原料烘干碾碎,用粗罗筛过,掺上少许棒子面做黏合剂,合成面团后还是太松散,捏不成窝头,只能两手团一团,弄成圆不圆扁不扁黑不溜秋 的东西,上锅蒸熟即可。这东西吃在嘴里满嘴是渣,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难以下咽。几种淀粉中,山药蔓做的还略微好吃一些,除了中药味以外,竟略有一丝甜味。每顿饭两个淀粉团,搭配两个熘山药,山药成了佐饭的菜,吃一口淀粉,再吃一口山药送下去。讲究一些的人家,把淀粉团打回家以后,搓碎,上锅烙干,这样吃起来中药味略淡一些,还有酥脆的感觉。
挨饿的滋味最不好受。
“吃”成了人们生活中唯一追求的目标,凡是能入嘴的东西,都往嘴里塞。一开春,耕地翻出上年落下的山药,虽然一冻一化已经变了质,味道苦,颜色黑,但擦擦土就吃进嘴里。野菜长出来了,孩子们整天拿着口袋在地里转悠,寻觅刺刺溜、马牙菜。野菜不能生吃(苣苣菜又叫苦菜,可以生吃,但不能代替主食),要拿回家里,用开水煮熟,放些盐,就是一顿美食。秋天,地里可吃的东西太丰富了,山药、棒子、窝瓜、葫子、茄子、萝卜等等,其中,山药、茄子最为好吃,后来能吃饱了,偶尔还弄两个尝尝鲜。秋天的庄稼地,是饥饿人群的天堂。煞秋毕后,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一群妇女在场院打棒子,抓起一把生棒子粒捂在嘴里,个崩个崩地嚼。冬天,一群孩子,用铁丝穿着白菜疙瘩(白菜的根茎)在火上烧,烧熟一层啃一层。人们逮住麻雀烧麻雀,这是真正的美味。
人们闲聊的话题只剩下一个,就是“吃”。某人讲起前一天,裤腿里装了一根萝卜,(上些年纪的妇女时兴把裤腿脚扎起来)偷偷带回家,村口有“看青的护秋员”,凡回家的人都要搜身,此萝卜竟没有被搜出来,晚上用半锅水煮萝卜片,一家人每人一大碗,连汤带水吃了个不亦乐乎,讲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满脸的羡慕。当年,不肯偷吃食的人极少。后来学《雷锋日记》,有一句名言大意是说,一个人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人活着决不是为了吃饭,当时还纳闷,人活着不为了吃饭还能为什么?
故事发生在1959年到1960年间,人们“胖”、瘦反差极大,瘦者骨瘦如柴,孩子们两条细腿支着一个大肚子,再往上是长长的脖子挑起一个大脑袋;胖者胖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其实不是胖,是极度营养不良导致的浮肿,胖胖的脸上,一按一个坑。一老汉蹲在地上,黄水顺着又亮又粗的小腿往下流。年老体弱者,大部分没有闯过来,埋死人经常发生,用家里装衣服被褥的躺柜装起来,几个人抬出去埋了就完了。没有鞭炮,没有唢呐,少有哭声,也没有几个送殡、看热闹的。从1958年到1960年,出生的孩子也极少。即使出生了,一般也活不下来,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没有奶水。例外当然也有,一个本家弟弟,生下来是家人用熘山药抹到嘴里喂活了,如今也四十大几岁了,竟胖的象水桶,并且是真胖,不是浮肿。
有一点题外话不得不说,吃了集体食堂,生产队长的权力从生产领域扩展到了生活领域,因此又多了一项管理措施,但凡哪家人,有不服从劳动分配、或逃工、或怠工、或偷食、或不明原因惹了队长不高兴,立即惩罚--“卡饭”,就是不让一家人吃饭,这措施简单快捷有奇效,比后来的罚款甚至拘留还有效的多。
(转载---有改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