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父亲刘树义-----缅怀我伟大的父亲,一名平凡的乡村医生
我的父亲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和全国八亿的农民一样,具有着朴实憨厚的性格,和善的亲和力。与一些农民不同的是,父亲是一名平凡的乡村医生,肩负着中新桥村全村农民的健康重担,多年来,他凭借着超强的责任心,高超的医术,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的信念,赢得了临近的西新桥和东新桥村民的信赖。
毫不夸张的的说,父亲每天要维持上千人的健康问题。由于长期超额的工作负荷,我的父亲于公元二零壹叁年的十一月十一日离开了他坚守三十七年的工作岗位,享年五十七岁。
父亲的突然离世,瞬间震惊了整个中新桥村,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送我的父亲最后一程,他们都是怀着疑虑的心情来到我们家的,更是含着眼泪与惋惜离去的。天还没亮,附近两个村子都知道了父亲去世的噩耗。和早先知道消息的人具有着相同的感受,他们也都亲自来到我家和我的父亲做最后的道别。。。
父亲就这样仓促的走了,而就在他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当他感到自己胃口和后背不舒服的时候,他依旧凭借自己强大的毅力,骑上陪伴自己十几年的自行车到西新桥村给不能下炕走路来就诊的患者打完了自己行医以来最后的一针,但是,他真的太累了,太辛苦了,以至于他没有一点点的力气去将当天最后两份已经报销补偿完的新农合药单输入电脑,这是我的父亲多年行医以来第一次当天的工作没有做完而永远的遗留了下来。
在亲戚朋友的协理下,在全村人的帮助下,我的父亲入土为安了。
古人云“盖棺定论”,虽然父亲和村里的所有人一样平凡,但作为儿子的我,总感觉父亲的一生似乎又有着一些值得我去怀念和继承的地方。
父亲一九五七年出生在中新桥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自幼失去母爱的父亲艰辛的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生活。
中学以后,因为家境贫寒,我的爷爷几度希望父亲放弃学业到生产队干活为家里争取微薄的工分来补贴家用。幸运的是,当时父亲的恩师寇老师在我们村子,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当他知道爷爷的想法后,多次找他谈心,并劝导爷爷不要放弃我的父亲的学业,父亲每每会跟我重复,寇老师跟我的爷爷说“大伯,你要叫树义上学啊,这个孩子是有前途的,你不能耽误他的前程啊。”所以,直到今天,父亲一直还念念不忘自己当年的恩师,只是,多年以后,他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再去看望他一次,因为他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只是,当他闲暇下来的时候就会关注一下廊坊新闻,并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的恩师所取得的成就而自豪。
高中毕业后,父亲被分配到了村生产队看守浇灌农田的机器,两年以后,凭借高中学历,他被队里推荐在村卫生室帮忙拿药。后来得到一个机会去县卫校学习医学,半年后回到村子,从此就光荣的成为了一名赤脚医生。
父亲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感谢村民给了他这个机会,做事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三十七年来,无论刮风下雨,黑夜白天,只要有病人找上门,父亲总是第一时间背上自己的药箱,路远一点儿的还要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急匆匆的去家里给大家治疗。
多年来,父亲骑车驰骋在新桥村的大街小巷早已成为我们村子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线,即便是在最近几年,很多年轻的乡村医生都已经不再出诊,而年迈的父亲依然风雨无阻。
他每天往返于三新桥之间,平均每天出诊次数在十次以上,他的足迹踏遍了三新桥(西,中,东新桥)的大街小巷,他的身影曾经出现在过新桥村家家户户的房屋里,可以自豪的说,对于新桥村的男女老少,父亲几乎都能知道他们家住在什么地方,门口向东还是向西!
在别人的眼中,父亲的生意是兴隆的,父亲应该是是一个有钱人,但是,又有多少人仔细算过一笔账:父亲每次出诊从来都没有收取过出诊费,尽管上级单位允许乡村医生适当收取应得的回报;又有谁会想到父亲每次出诊给老人打一针只收取三、四块钱的医疗费,尽管现在药品一直在涨价;还有谁能知道,不论是给村民测体温还是量血压,父亲从来没有收取过一分钱,就算是别人不小心摔坏一直体温计,父亲也从来不要对方赔偿?不仅如此,面对困难的村民和鳏寡孤独者,很多时候,就连打针吃药的三五块钱,他都不会索取!而所有的这一切,又有几人能知道呢?
父亲这么做,不是因为我们家里的生活水平特别的富裕。很多时候,我的父母的伙食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一顿饭只有两个馒头加一盘韭菜花,简单到两个人炒一盘白菜吃一天,更是简单到寒冷的冬天里,连续多少天只吃一种菜!但是,父亲从来都是无怨无悔,没有任何抱怨。
或许,这就是所有中国农民的简朴之处吧!
我的父亲对于自己的要求是十分的严格,或许在外人眼中,父亲有些不修边幅。穿的衣服虽然还算是整洁、干净,但是,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父亲喜欢穿西装,那是因为他对医生这个神圣职业的虔诚的表现:在父亲的眼中,作为医生,一定要衣着端庄得体,不能给人一种松松垮垮,吊二郎当的印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我的记忆中,不论多么炎热的夏天,父亲从来没有穿过短裤。
简朴的生活方式丝毫影响不到父亲对于自己医疗事业的热诚,他是深爱自己的职业的,他是深切关注自己的患者的健康状况的。他从来不轻易放弃一个患者的生命,哪怕是患者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更是从来不抛弃任何一个病人,哪怕患者是患有人人避而远之的传染性疾病。
父亲的一生,挽救过无数心脑血管疾病患者的生命,从父亲遗留下来的病历记录以及母亲的回忆,凡是被父亲诊治过的脑栓塞,脑出血患者,生命延迟没有低于五年的。有的病人生命甚至能够延续十几年的。每当父亲从死亡线上抢救回一个病人的生命之后,父亲的脸上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而这么大的病症,每个患者只需付出一千元左右的代价。这个价格却不到天津任何一个大医院的十分之一!更或许,在某些时候,一个小小的感冒症状的花费都要高于这个价格。
除此之外,父亲治病救人有着一种超乎异常的坚持。父亲去世后,我们一个村子的魏玉高爷爷伤心不已。(在农村相亲辈里面,基本上一个村子里都是要有称呼的。)他告诉我,如果不是我父亲的话,他在六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情况在全村来说都可以成为一个奇迹,六年前,身患肺结核的他同时还患有腿疾,后来都不能下床走路。他走遍了大小医院,看遍了很多的医生,但是,没有人给他带来过康复的好消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躺在炕头等死,没有了丝毫生存的希望。后来,他又找到了我的父亲,就这样,我父亲长期而又耐心的给他进行治疗。从此,不论风霜雪雨,我的父亲每天都要去给他打针、检查。
父亲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在连续打了整整185针之后,玉高爷爷的并奇迹般的好转了,六年后的今天,他能够自己骑着三轮车在村子里面到处溜达。说到这里,他眼睛红了。
在父亲的职业生涯中,自己诊所医疗设备或者医疗条件达不到医治重症或者急诊病人的时候,他总会自告奋勇的带着病人去县医院,市医院甚至是天津的大医院就诊。
渐渐的,叫父亲跟着去大医院检查,治疗的病人越来越多。
父亲这么做不是因为患者会给他丝毫的回报,因为每次父亲跟他们去医院从来不收取他人一分钱,甚至,很多时候,父亲跟着条件差一点儿的乡亲们去医院都不忍心吃人家一顿饭,而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偷偷买两个烧饼简单填饱一下肚皮。而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农村人很多不识字,或者即便是认字也无法面对大医院的复杂就以流程。作为村里的文化人,作为一村的乡村医生,父亲有责任和义务带领大家顺利就医。。。
除了不拿别人一分钱,对于集体资源,父亲也是非常珍惜的。
从二零一二年开始,父亲就响应上级的号召,将诊所搬到了村子设立的卫生室,在这里,卫生室的所有电费都是由村子承担的。
那年冬天,父亲用自己的钱购买了煤炭供诊所取暖。今年夏天异常炎热,我曾经想买一台空调给父亲安装在诊所祛暑,但是,父亲拒绝了,并且对我说,集体没有这个计划,咱们不要随便浪费大家的电费,我能忍受的。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个固执、死板。但是正直的人。
或许,父亲真的太过劳累了,所以,他想自己静静的休息一下!他带着对自己的患者的挂念永远的睡着了。他真的太累了,以至于没有一丝丝的精力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父亲走了,以后的新桥村再也见不到那个小伙子般急匆匆的往返于大街小巷 的身影。
父亲走了,我的母亲哭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和她拌嘴吵架。
父亲走了,我们三个子女哭了,以后还有谁能够不厌其烦的敦敦教诲我们?
父亲走了,亲戚朋友们哭了,以后遇到事情少了一个主心骨。
父亲走了,乡里乡亲哭了,以后患病不能再有父亲的精心照料了。
父亲走了,五申爷哭了,他坐在炕上嚎啕大哭“以后病症再发作,找谁救治呢?”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就在几天前,父亲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抢救回来了他的生命呢?第二天结账的时候,只花费了十几块 钱!
父亲走了,大家真的哭了。。。 。。。
但是,父亲真的走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父亲的所有付出善良的人们都是记得的。
父亲,你安心的走吧!你的付出,人们没有忘记,大家都来给你送行了,大家都记得你,记得你对大家所做的一切!
安息吧,父亲!
刘志2013.11.23于中新桥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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