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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提起地主的小老婆，有点来历，地主比他小老婆大两轮还多。那一年山东发大水，小老婆一家人骑了一个树尖上，老人不能眼看着年幼的女儿活活饿死呀，老人在树尖上大喊： “谁给我们家女儿一口饭吃，就嫁给谁，无论做大做小！” 在那个年代，自己都养不活，谁还敢要媳妇呀。等水稍稍退了些，老人一家人从树尖上下来，找到一家马车店，老人大声喊： “谁把我们家女儿领走，无论做大做小，只要给口饭吃，我们陪嫁两烧饼！” 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乘龙快婿，五大三粗，有把子笨力气，心眼实诚，老俩口兴奋得一夜没合眼，一辈子的心事总算了了。第二天睁天眼正要给女儿准备一个简单的婚礼，再找自己的乘龙快婿，早揣着烧饼连夜跑了。 一家人一路逃荒到文安，半路上老父亲饿死了，只剩下母亲领着女儿要饭要到了地主家门口。地主象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这俩苦命的母女。一天早晨，老母亲趁着天黑走了，只剩下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儿。女孩儿紧紧地抱着地主放声痛哭： “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谁也不要了，你就要了吧，我给你稠（当地土语，音译，找不到相近的字）脏洗净，我给你生儿育女！” 说着用刚刚发育的乳房在地主身上蹭来蹭去，地主的身上象燃烧了一团火，紧紧地闭着眼： “孩子，我是已经娶过妻的人了，我会把你当个亲闺女，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 “不，我一辈子就认定你是一个好人，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你有老婆我也不嫌，我给你做小！” 正赶上大老婆不生育，在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地主老爹的极力压制下，地主终于同意这桩现在看起来很荒唐的婚姻，二女一夫，一家子还算其乐融融，小婆为他生育了一男一女。 到了散队联产承包那一年，大舅把地主寄存的大柜拉出来，交给了地主的后代。他们利用这笔钱做启动资金，做起了粮食行业，不久又开了厂子，没几年发了，又恢复了昔日的发达。 大舅辞世的时候，地主一家无论男女，都披麻戴孝，一步一头，把大舅送到坟地上。 六 当时虽说解放，但是战争并没有全部结束，兵源严重短缺。村里先是派丁，哪一个年龄段的男子必须当兵，家里有两钱的拿出来抹抹就能躲过去，拿不出来钱来又不去当兵的，上面就下来人，扛着大枪抓丁。我祖姥爷老哥俩只守着我姥爷一个人，我姥爷又不壮实，我老舅又小，全家只有我大舅一个整劳力，我大舅一走，家里整个天就塌了。再说战争的残酷性经村里当兵回来的一说，渐渐清楚了。文安附近，发生的最残酷的战争，一是解放新镇，当时新镇被日本人占着。一是解放任丘，当时被国民党孙连仲的部队占着。打新镇的时候，八路军那点家伙式怎么可能和日本人比，当时组成爆破组，抱着炸药包往炮楼子上冲。我姥姥村有一个人报名参加了爆破组，当夜被军队的主要领导请了去，又是好酒又是好菜，喝得混头转向，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但是等到第二天点头真正打响了，我姥姥村那个人傻眼，炸药包一吃，大腿屁股满天飞，残碎的肢体挂在树枝上，当时吓得就尿了裤子了，吓成了精神病，被遣送回家，见了谁都是“轰”，然后扭头就跑。解放任丘更是惨烈，据说驻守任丘的孙连仲的部队大部分是河北兵，看着一拨又一拨冲上来蝗虫一样的解放军士兵，据说国民党士兵躲在掩体，打得重机枪都红了，手都哆嗦了，一边打一边哭，毕竟交战双方都是河北人，毕竟是老乡呀，老乡打老乡呀！后来我母亲作为村里妇女干部到过任丘，亲眼看过规模巨大的万人坟。战斗惨烈不用说，最主要的是我姥爷听说我大舅被征得这一拨兵要南下，南方在我们这里并不是简单一地理概念，我们这里把南方称为蛮，据说那里有大蟒，出口气就能把人化成水。还有的说，一个部队逮住了一条大蟒，划开大蟒的肚子，光军用扣子就装了好几麻袋。还有的说，有哥俩都是猎人，要去捕获大蟒，哥哥对弟弟说：“一会儿大蟒把我吸进去，它就不会再伤人了，你一定要上去划开大蟒的肚子，一定要快，慢一点我就没命了。”哥哥果然被大蟒吸进去了，大蟒摆动着身子，弟弟迅速冲上去，用尖刀划开了大蟒的肚皮，幸亏及时，等弟弟把哥哥从大蟒的肚子里里拉出来，哥哥的两个耳朵早已经被烧没了。南方有没有那么凶险，不得而知，现在的人拼了命地往南方钻，但是北方人恋家，故土难离，这是真的。为了大舅当兵的事，姥爷被人撤了村长，还不罢休，又带着人到处抓。我大舅躲在我阜安的一个祖姥爷家，藏了大柜里，我母亲负责两边通风报信。祖姥家是烈属，两个儿子为党牺牲。上面的人带着人，扛着枪，追到了阜安我祖姥爷家。祖姥爷搬个小马扎往门口一坐，拐棍一拄，对来的人看了看，然后把拐棍一扔，把上衣一脱：“你们翻开眼皮看看，老子身上多少处伤疤，老子有两个儿子都献给你们了，你们还跑了这儿抓人，滚！”大舅因此保住了一条小命。 七 大跃进、大炼钢铁开始了，不久就吃大食堂，开始入食堂的时候，人们顿顿有馒头，后来馒头没有了，变成了饼子，饼子没有了，变成了能照见人的稀粥，稀碗也不能满足饿得疯狂的人们，大队里管事的端来半簸箕沙子倒进锅里一豁（念三声，当地方言，音译）了： “我让你们喝，让你们喝，让你们的喝够！” 饿饿饿！ 疯狂的人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掏老鼠洞，拿出当年日本人没收稻子的精神，用一个长长的扦子挨屋地插，插完了屋里插当院，插完了当院插空庄户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粮食的死角！一遇到地下有什么硬东西立即掘地三尺，发现一粒粮食立即开批斗大会，所有的粮食全部交公。 大舅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就和老舅捋草籽，连土带叶子带了家来用箩串（念四声，当地方言），串完了用碾子碾，饿的问题暂时缓解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拉不出屁来，疼得老舅满地打滚，只好撅着屁股，大舅用手指从老舅屁股眼里往外抠，用小勺舀，用筷子往外挑，老舅杀猪一样嚎叫。 树挪死，人挪活，做为家庭主要劳力、顶梁柱的大舅不能眼睁睁着看着全家饥死呀！听关外回来的人说，东北那里可以吃饱了。一九五九年，大舅就踏上闯关东的旅程。先到的珍宝岛，临去之前管了一顿面条，等到了那儿才知道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一个偶然的机会，大舅趴在船舱里，身上压了几条麻袋，才侥幸逃回哈尔滨，只逃回三人，剩下的全部被饿死，直到现在大舅还落了一个病根，见到面条就想吐。 后来又听说佳木斯那儿管饱，又有钱花。大舅又跑到佳木斯，被当成盲流强行遣回。大舅没有坐上火车，只好徒步从佳木斯赶回哈尔滨。东北的天气冷得出奇，又饿又冷，大舅倒在了一家门前。 门口出来一位女人，给了大舅一碗热水喝，等大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通炕上。当时东北一家只有一个火炕，无论客人、主人、男女，全都挤了一个大炕上。这家女人的男人是东北抗联的，被日本人挑死了，只剩下两孩子。躺在热乎乎的火炕，闻着女人的气息，还是抵挡不住回家的渴望，大舅婉谢了女主人的挽留，徒步走回哈尔滨。 后来在友谊农场谋了一份工作，日子渐渐好了。姥爷和老舅也赶到东北，只撇下姥姥一人在家。大舅说： “要死，咱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块，撇下我妈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呀，要是饿死了，恐怕连个人知道都没有。” 于是撇下刚刚有起色的东北家，往文安赶。把三表哥裹了被褥卷里，拉着大表哥、二表哥、大表姐，上火车的时候大表姐又哭又闹，大表姐比较小，反腾饿，没有办法，大舅只好给大表姐买了一个烧饼，大姐还没在手里拿稳了，被后面冲上来的小孩儿一把夺走，一边跑一边吃。二表哥在后面紧紧追赶，被疾驰而过的火车险些压死。 | 
发表于 2013-5-15 10:3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