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累 （小故事）

踏雪无痕

        （楼兰寻梦1   整理）
旧年间，一位赶考的书生，相貌堂堂，骑一匹高头大马，更显得英姿勃发。他路过文安境内，见一村中有一片深宅，青堂瓦舍，建筑恢宏，不由得勒马观赏。可巧这家的小姐久坐绣楼寂寞难耐，正打开街门往外偷瞧。二人四目相对，小姐眼前为之一亮，心中暗称世上真有如此潘安美貌之人，直羞得小姐倒退一步，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掩身门后。那只露在门外的小脚，状如苇叶包裹的粽子，玲珑小巧，正欲抬不忍，欲落不宁，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着实诱人。书生看罢，心旌摇动，直觉得耳根一阵莫名地发热，连同坐骑仿佛受了魔法，痴呆呆，愣瞠瞠地定在那里。片刻，书生随口吟道：
       “两扇大门半扇开，一株新荷门后栽。迎头仰面看不见，露出一只金莲来。”
       小姐听罢，又气又羞。气的是，堂堂一男子应专心追求功名，不该贪恋女色；羞的是，娇娇一女子应恪守妇道贞操，不应抛头露面。小姐这时门里说了话：“叫公子，你听着，我在门里把话搭。我说三声你不走，我割掉你的舌头踢掉你的牙！”书生未走。
       小姐又说：
        “叫公子你听由，流水一去不复返，青春易逝自难留。趁将日升天未午，快马加鞭下扬州。中了状元题金榜，奴家决不到你手。”
       说罢，轻轻抽回门外的脚，慢慢地掩上了大门。至于小姐此时此刻是否透着门缝还在欣赏书生的美貌，无法知晓。倒是书生听罢小姐的一番话，越发为小姐的美貌和知理所倾倒，以至于越发的激动不已。很久，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书生没精打采地沿山东大道行至傍晚，到了沧州府便打尖住了下来。饭没吃，水没喝，就倒在了炕上。睁眼是那女子姣好的面容，闭眼是那女子干脆嘎嘣的语声。他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赶考的心思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未等到天亮，就骑马踏上了归程。回到家中，更是一卧不起，茶饭懒咽，整日双迷离。家中父母见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就心疼地问他：“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没去赶考呢？”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哀声叹气。

       一天，家里人发现他写了一幅字：“断岸千尺在胸，江流横泄无声。相思近在咫尺，望断天涯孤鸿。”墨迹焦枯参半，笔意似连非连。父母也是读书人，一眼便从中揣测出他这是得了单思病，就耐心劝导，问明了缘由。父母按下个中隐秘，只请媒人去哪村哪家提媒。旧时代的婚事都是“隔山买牛”，只听媒人三寸不烂舌的闪烁其词。由于门当户对，亲事一拍即合，书生顿时心结释然，慢慢地又恢复了往日风采。
       转眼合卺吉日已到。书生与女子拜过天地，入了洞房。当书生把新娘的红盖头掀起，那女子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是那么白净净，俊朗朗。书生见到朝思暮想的心爱人，自是心花怒放。女子此时此刻倒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缺少了新婚的愉悦与冲动。
       婚后，不论书生和家里人如何好好侍奉书生媳妇，她就是不开口说话。书生娶了个哑巴，一家人为此叫苦不迭，就想方设法的遮掩此事。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哑巴西施”的绰号，很快就传遍乡邻。尤其是书生的嫂子，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张口闭口“哑巴”地叫。每每此时，书生媳妇不但生气，眉眼间还透出几分喜趣，做事格外的勤快。尽管书生自知娶了一位名誉媳妇，仍是一如既往的爱着、欣赏着。每每书生秉烛夜读，她也总是陪在一旁。夏天为书生摇扇，冬天为他司炉。只是不与书生共枕说话。
       时光飞逝，一晃已近三年。书生的家里人抵不住邻里的散言碎语，沉不住气了，也就庭前屋后地劝说他休妻再娶。一天，书生在父母的逼迫下，只好套马车拉上媳妇去县城打离婚。一路上，书生是思前想后，仕途已断，又子孙无望，不无惆怅，苦水淹心，总不能和个哑巴了此一生吧。行至半路，在一树荫下停下来。路边是一荷池，秋荷凋零，树上几只乌鸦“呱呱”叫着，给躺在车上的书生，平添了几分凄凉。他沉思很久，吟道：
       “秋水漫心自堪怜，能闻鸟语亦舒闲。满池春嫩均不见，犹忆当年小金莲。”
       车把式听罢，也为书生的境遇感到惋惜，随手掏出弹弓，把树上的一只乌鸦打了下来。书生媳妇见状，拍手称绝。书生见媳妇能开口说话，激灵一下坐起来。书生媳妇下车拾起那只死乌鸦，说：“乌鸦，乌鸦，你嘴又尖来毛又长，不该到此来乘凉，多言多语被打死，我不言不语才休家乡。今天本是婚嫁日，三年光景实太长。”说罢，独自转头朝县城方向走去。书生听出了媳妇的弦外之音，赶忙追上前去，拉起媳妇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说：“都怨我当年这乌鸦嘴。”说着，把媳妇抱上车，掉头回府。

    路上，书生把自己三年来与她这“哑巴媳妇”同床不共枕的酸涩，一一倾诉。媳妇也把三年来与他不说话不共枕的缘由，一吐为快。原来，只是因为与书生在门前的邂逅，说了句“奴家决不到你手”的义绝狠话。既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就该信守诺言，才遭此两情难相悦，见面如陌生的情累。书生听罢，对媳妇更是眼端心爱，心情自是美不自禁。

    走的村口，书生见邻居二大伯正扛锄下地，忙打招呼说：“二伯，俺媳妇不是哑巴。不信你听正夸您呢。”书生媳妇也为了证明给二大伯看，随口夸道：“一杆小锄似条龙，能工巧匠打造成，二伯已然年纪大，还到地里去用工。”二伯竖起了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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