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16-9-2 15: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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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050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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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凤迎的作品发表在中华文化大学网及该学报上
今天我打开中华文化大学网,在首页-教学天地-学员心得栏目了看到文友刘凤迎的作品《漫漫文化传播路 拳拳中华赤子心 》。文章主题深刻,感人至深,值得一读。
附刘凤迎的作品:
漫漫文化传播路 拳拳中华赤子心 河北/刘凤迎
漫漫文化传播路 拳拳中华赤子心 河北/刘凤迎
我一直有一个观点:中华文化源远流长,至今还焕发出巨大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有一大批文化人,他们穷其一生之精力,活跃在田间地头,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戏文鼓曲、街头俚语把中华之文春风化雨般,一点点化成老百姓能够接受并对村民产生巨大约束力的庄稼理。从康乾盛世到光绪、宣统,一批批的举子,告老还乡的官员,结合村风民情,担当起宣讲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责任,比较典型的如《三字经》《唐诗三百首》《百家姓》《增广贤文》等。至今还能在村里找到“说书唱戏比例人” “老辈传,少辈接”之类的老话,并且把“短传授(当地念shu”)做为训戒青年的最严厉的训话。 然而从文化大革命开始,到改革开放,特别是近几年在新的读书无用论和拜金主义的双重冲击下,这种世代传来下的由村里开明绅士担当的“老辈传,少辈留”的传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然而这些有文化的老人,凭着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无比忠诚与热爱,默默无闻,饱受误解与屈辱,甚至用生命来捍卫中华传统文化在农村的这块阵地,谱写了一曲曲荡气回肠的悲歌。 下面让我们认识几位坚守在中华传统文化农村阵地的几位绅士吧。
(一)救救文化!救救图书!
今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黑黑的脸膛,敦敦实实的个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透着文安汗子特有的豪爽、实在。 几句寒暄过后,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书已经烧焦了不少,由于长年埋在地下,浓重的霉气味与淡淡的墨香沁人心脾。老人拿着书的手有点发抖,嗓子眼有点儿堵,眼泪直在眼圈里直打转儿,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颤抖地说: “刘老师啊,俺知道你心眼好,在咱们县最有学问,您一定要把这本书整理出来啊,这可是俺爹拿命换来的,俺爹可在天上看着俺呢!” 说罢,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放声痛哭,老人哭着断断续续地向我讲述了那段峥嵘岁月。 老人住在文安县孙氏乡太子务村,祖上是大清国皇家的教师,是不是太子的老师已无从考证,但绝对是一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因禀性太梗直,不能同流合污,遭到权臣排挤,于是这位皇家的教师一怒之下告老还乡。但老人家放不下自己的满腹学问,于是在当地乡绅的支持下,老人在当地开起了书院、私塾。知识虽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多大的财富,却给他们家带来巨大的荣誉,四外八村只有他们家的男子多少辈儿都可以穿着长袍大马褂,戴着小圆顶帽,拄着文明棍儿,四外八村的人无论是谁,老远见着都要鞠一躬,尊称先生。 老人坚守《三字经》“留子千金,不如一经”之古训,没有给孩子们留下千顷房子万顷地,多少辈儿传下来唯有满满三大屋子的书,这给他们家带来巨大荣誉的三大屋子书呀,谁知道呀,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却给冀中这个普通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那个时代,横扫一切魔鬼蛇神,破四旧,他们家因为给皇帝家当过老师,因为藏有封建主义的图书,当然成了破四旧的首当其冲!当红小兵们喊着“横扫一切魔鬼蛇神”的震天口号,手里拿着各种工具,推着小拉车,打算把这些图书付之一炬的时候,今天找我的这位老大爷的父亲异常地镇定,那天穿着崭新的长袍大褂,戴着那顶小圆帽,用文明棍儿把门一横: “孩子们呀,你们家去可以问问去,你,家去问问去,你老祖是不是在这张桌子上学的打算子;你,家去问问,你老爹是不是在这张桌子上学的描红,刚上学的那天还把裤子给尿了,穿的你二叔的裤子,你二叔比你爹小两岁,你爹刚一穿上还撕了裤裆呢。孩子们呀,回去吧,这几屋子书不是俺们家一家的财产,它可是咱四外八村老辈传少辈接的最大的财富啊,孩子们呀,你们将来也会有孩子的,难道你们就希望你们的孩子将来是个睁眼瞎嘛!” 红小兵犹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咱们回去跟革委会商量商量吧。” 由于村子里这些红小兵的爷爷们的拼死抗 争,最后革委会达成了妥协: “书可以留下来,但是作为封建主义的代表,必须接受贫下中农从灵魂到肉体的改造!” 老人脱下来作为自己身份象征的长袍大褂,平时肩不动膀不摇,但却挑起来上百斤重的粪挑子,为家家户户掏茅子,嫩嫩的肩膀经常被压出一道道血槽子,村里那些好心的大娘、大婶子们经常噙着眼泪,提前把自家的大粪掏好,帮老人把大粪挑出自家门口: “他叔,你……”, 说着含着泪冲进自己家。她们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们心里清楚,她们的一点帮忙兴许给村里的这个唯一的文化人带来巨大的的麻烦。 大过年的时候,大雪纷纷,家家都围坐在炕头上分享着新年的温馨、快乐,只有村里这个唯一的文化人抱着扫帚挨街挨巷地扫,无论多累,老人只要一回到家里,躺在满屋的书上,闻着那醉人的墨香,心里就特别地温暖,特别地幸福,是呀,这些书传了多少代了,可不能让这些书在咱这一辈子失没了,为了这些书,受再大的委屈再大的累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村里哪个缺德的把这事给捅到县上去了,县里专门派下来工作组。开批斗会那天,天气奇冷,滴水成冰。台子就搭在村东头的大场上,台子上方不知从哪家新媳妇家扯下来一块破红被单子,上面写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八个大字。红小兵们拉来满满两大车图书,县工作组的人怕冷,一边哈着手,跺着脚,一边用这些书生起火来,在下面说笑着,小声地讨论着。 随着扛着大枪、长着大黑胡子的民兵连长一声怒吼: “将牛鬼蛇神押下台来!” 老人五花大绑被押上来。 “向贫下中农低头认罪!” 一向斯文见谁都点头微笑的老人,此时头抬得更高了,腰板挺得更直了。从后面窜上来两个红小兵,用两把粗的棍子一下,老人倒在台上,老人的呻吟声很快就被台下震天的口号声给吞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把血淋淋的老人抬回家。老人的老伴儿一边哭着: “造孽呀,造孽呀”, 一边含着眼泪小心地给老人擦拭着伤口。 “去,给你爹烧锅水吧!” 老人的老伴吩咐女儿。 “妈,没柴火呀!” “还用什么柴火,就用剩下的书吧,烧了好,烧了好呀!” 灶下的火熊熊地烧起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的嘴唇动了动: “书,书,书……”, 老人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子力气,一个个子折起来,冲到外屋,发疯似的用双手从灶火里往外掏书,然后一下子整个人都扑过去,把火扑灭了。然后发了疯似的用纤细的手指挖地,挖地,指甲挖秃了,“滴滴嗒嗒”地流着血,最后挖出一个大坑,老人把从火里掏出来的书埋进坑里,又在坑上面压了个大水缸,用头“咣咣”地撞着水缸,大哭着: “爹呀,老祖宗呀,孩儿不孝呀,没有保住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宝贝书呀,孩儿不孝呀!” 哭声越来越弱,最后倚着水缸气绝而亡。 听完老人的哭诉,我的心情格外地沉重。捧着这本用生命保存下来的书,这传了好几百年的文明的火把,我能做些什么呀!我除了打打字,给人家补补字还能干些什么呢?现在是什么社会,市场经济,出一本书要多少钱,三四万呀,恐怕这本历经了几百年,逃过了熊熊大火劫难的书,又要被金钱至上、读书无用论的大潮卷走! 救救文化!救救图书!
(二)沧海月明珠有泪
记得以前我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文安洼是华北平原的一颗明珠,听者掩口胡卢而笑:“你太孤陋寡闻了,人家白洋淀才是华北明珠,现有中央领导题字作证!” 我真想痛哭一场,人家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我那梦系魂牵的美丽的文安洼呀,你在哪里呀?你就象一位多情的少女,以清河为玉带,以万顷苇塘为裙裾,以千亩荷花为头饰,你清澈的眸子里掩藏着多少千古神话!从女娲补天到大禹治水,从杨家将据守三关到燕王扫北,有多少文人骚客拜倒在你绿色的裙裾之下,留下千古名句,有多少帝王将相,纵马沙场,浩荡的文安洼里,旌旗蔽日,樯橹相撞,炮声隆隆,孟母高台上演绎着母亲送儿上战场的百转柔肠;土城子上,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释放着古洼儿女的豪情万丈! 昔日清澈、奔腾、喧闹的大清河呀,停下了你奔腾千年的脚步,露出了龟裂的嘴唇,代之而来的浊浪排空、臭气熏天的金钱大潮,一次又一次冲垮了我们祖先用智慧与血汗修筑的道德大堤,我们的精神家园呀,被冲得七零八落!你看吧,人们一个个就象上足了发条的钟,奔忙着,瞪着饿狼一样的眼睛,眼睛里闪耀的不是绿色而是金色的光芒。我文安洼那万顷荷塘的裙裾呀,被撕得粉碎,那千亩荷花的头饰呀被扯得伤痕累累,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座钢厂、板厂,昔日多情妩媚的少女如今变成了一个怪兽,每天吞噬着成片成片的森林,吐出或红色、或黑色、或白色的臭气熏天的痰,奔忙的人们呀,除了能够看到金钱,再没有人能看一眼文安洼浑浊的双眸,再没有人去听一听文安洼剧烈的咳嗽。我祖先在一代代战洪州、战洪图、抗倭寇、闯关东、下天津渭过程中形成的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受累、特别顾大局、特别敢创新的金子般的民族性格呀,如今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冯老打电话要我过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除了一个可容一人的床外就是书,书都码到屋顶子上,地上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从书海里探出一个头来,花白稀疏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大眼镜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老人递给我厚厚的一沓书稿,题目叫《蓦然回首》,里面搜集了大量的散落文安洼民间的神话传说、风土人情。不知怎么的,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文安的文化名人到处都是,出了文安,各种大师更是一抓一大把,然而冯老却把他耗尽了半生心血的书稿交给我,让一个无名小子为其代序,我知道,冯老是把文安洼文化传承的火炬交给我,是把他手里的油锤交给我,把木桩交给我,透过明亮的窗户,我的目光伸向了遥远而浩渺的文安洼,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以生命为锤,以笔为桩,九川雪浪象奔腾的野马咆哮着向老人冲过来,一排巨浪过后,几位老人象风雨中的落叶一样飘摇,老人捋了捋稀疏可数的白发,挺了挺不再挺拔的胸膛,两只脚却深深地扎在了文安洼的大地上,浑浊的目光遥望远方,从老人的心里升起一首歌: 老少爷们, 咱端起来哟 噢好嗨 砸下去哟 噢好嗨 洪水退呀 噢好嗨 心里美呀 噢好嗨 噢好嗨 噢好嗨…… 劳动号子和着巨大的波涛的轰鸣在文安洼的上空久久回荡,回荡…… 写完此稿,忽想起商隐的“沧海月明珠有泪”的诗句,如今谁人能谙尽此中滋味? 我常想,中华文化倘若失去了农村农民,文化前的“中华“二字就会大打折扣,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就让我们扎根农村,结合村风民情,结合时代的发展,用农民喜闻乐见的形式,把中华文化之明德,撒遍农村的每一个角落,撒进每一个农民的心中,然而这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呢?想起了屈子的“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句子,不禁感慨万端,于是集句曰:
学海泛舟二十年, 遍览群书慕圣贤。
常思传播庄稼理, 几度高悬正义帆。
食禄当思报乡亲, 肯因流言惜残年?
知汝相劝恩难表, 冷眼直言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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