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熟 芒种第二天了,芒种三天见麦荐儿,眼看着就要过麦熟了,但是村子里一点麦熟的气氛都没有,现在村子里种麦子的不多,即使种也只种一二亩,够吃的就得了,麦熟已经简化为两个动作,掏钱,收钱,掏钱让人收割,卖了麦子收钱。 过去有一句话叫到争秋夺麦,为什么不用收麦而用一个夺字呢? 第一,腾地种玉米,连收待种全赶一块了,麦熟几天水汽蒸发比较严重,不要说过几天,晚一天甚至半天,地里就种不上玉米了。 第二、麦熟这几天容易出现极端天气,天气热了割麦子热得受不了,天凉了麦子又晒不干,晒干了西北天又容易刮大风下大雨,而且天气一般来得都比较急,这边艳阳高照,抬头一看,西北天出现了乌云,再来收场就已经晚了,不是被大风刮走就是把麦粒淋了,被雨水淋了的麦子一长芽子就吃不得了。所以一看西北天上来天气,无论男女老少都跟疯了一样,收场,码垛,用网子罩住,再用叉子叉好固定住,最后再苫好苫布,不能超过十分种,因此场里互帮互助是免不了的,这家起完了场,腾出点人手都自觉加入到另一家的场里,没有邀请,没有命令,老天爷就是命令,谁也不愿意到了嘴的麦子又被老天爷夺走。 早在芒种前一周就打响了麦熟大战。麦熟的第一场战役是泼场。先用老枹把场耙一遍,再在场边的大坑里挑水泼场。过去大场四周都是大坑,听老人们说,村子里的大坑几百年都没干过。壮劳力用水桶挑水,老太太们、孩子们用水盆端,老人们往场里撒华角麦糠。然后由牲口拉着碌碡一遍遍地压,用大笤帚把华角麦糠扫去,扫出一个净面,晒干,迎接麦熟的到来。 第二场战役割麦子,听老人们讲过去叫拔麦子,一来是过去的麦子种得稀,大量使用农家肥,土质比较疏松,连根拔下来,再种玉米的时候比较容易。后来种植密度大了,再加上大量使用化肥,土壤板结特别严重,才改为割麦子。 一般早上两三点就起来趴在地里割麦子,借着星光依稀看得见,这时天气比较凉快。割麦子一般由两人组成一组,前头的打约,后面的捆个。有些如我一样的废物夹在中间既不会打约也不会捆个的叫吃白豆。割麦子跟唱戏一样一样的,也讲究手眼身法步,一眼打下去就能知道能割多少麦子,探身能揽得住麦子,一镰伸出去能把倒地的麦子抽起来,再往回一拉,攥在手里的麦子能扇形,把大还整齐,丢的麦子比较少,这就手把儿清楚,两把下去就能捆成一个比较大的个。手把不清的就不行了,把攥得比较小不说,还穗朝上朝下的都有,丢得麦子比较多,关键是这步法比较混乱,你看那镰刀割麦子不怎么快,号脚割大腿没有一把不快的。我爸爸传授了割麦子的至理名言:人怕出名活怕干,你干一点它就少一点。割麦子就怕直腰,你是越直腰越累得慌,不如割完了再直腰。话虽那么说,但是你的腰还直得起来吗?直起来再猫不下去就不容易了,而且还走不动步,胯疼,我们那儿俗称累拉了胯了。这是麦熟的第一境界,麦熟的最高境界是累散了架了,整个人倒在地上再也拾不起个儿来了,浑身上下,不要说骨头节,就连骨头缝儿都疼。 割下来捆好的麦子还要装车,装车可是个技术活,什么麦头压麦根儿,先装哪儿后装哪儿,怎样封顶,都有讲究。会装车可以装两人来高,用小叉子往上轻轻一抛,不会装的,扔上去掉下来,掉下来两回,你就不用再扔了,估计麦粒丢一半了。装车的关键环节是轴(读四声)车,用很粗的绳子把装麦子的车捆结实。从地里出来上坡下坡,而且坡度都比较大。运麦子闻忌讳得是翻车了,重装浪费时间不说,关键是翻几回你就不用再往场里拉了,在公路上就落了扬了,麦子损失惨重。 麦子拉到场里,铡麦个子,这是整个麦熟再轻尚的活儿。麦头摊在场上晒,麦根先垛在一边。摊场、翻场、压场、扬场,场场都有好戏,特别是扬场,有经验的老把式,抓一把麦糠轻轻一扬就能判断风向。根据风向先打出场道,往扬场把式簸箕里供麦糠和和扬场把式在节奏上必须一致,既不能快也不能慢。有一个人戴着草帽,迎着成一条弧钱的麦粒,及时扫出夹在麦粒里的麦杆儿。这得和风争时间,风衣来人就风了,一阵风的时间你的扬出几千斤麦粒儿。麦子不能压一个个儿,有时压二三个,压第二第三遍的时候叫落扬,收获的麦粒就有限了。 晚上趁着明光月亮地,全家人挤在一起,从麦根里挑出丢在麦根里的麦穗,争取颗粒归仓。 当时这期间老天爷也会不甘寂寞,时不时给人们表演几场暴风骤雨,增加了麦熟的紧张程度,前面已有描述。 这中间还要翻地播种,因此麦熟留下来几句土语,象什么累拉了胯了,累散了架了,累脱了皮。凡是皮肤见到阳光的地方先是起大泡,大泡一破,用手轻轻一撕,就能够轻易扯一块块巴掌大的人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