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女人(续)

叶之乔

我服了，举双手双脚地服。
楼上的女人秀妖娆的神经又发作了，“嗒嗒”的脆响在儿子将睡未睡之际泠然泛起，一会似乎还小跑了起来，同时还伴有似乎小锤砸核桃的声音。
“靠!老子今天跟她拼了!”儿子边往头上套衣服边恶狠狠发飙。
我应声而起，死命往回拽他。
“发什么疯啊!”我出言制止再好言相劝，“儿啊，你这是考前焦虑症----你以前不这样!”
我模仿网民的调侃，他扑哧乐了出来，又马上摆起臭脸：“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让我治，妈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又被门挤然后又灌了点水？”
靠!这王八蛋敢这么说老娘! “咚咚”擂他两拳，这小子每天举哑铃练就的如钢铁般的胳膊硌得人生疼。疼就疼，还得温言款语低三下四推他换了屋子去睡。你说当个高三生的家长容易嘛!

找她去，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得交流一番了。
“咚咚咚”敲门，没人理。
我加了二十牛的力量再敲，还是没人理。
我再加四十牛的力气敲，我就不信你听不见。
再加四十牛，再加……
想起刚看的心理学，里面一个测试，受试者们在对过错一方的愚蠢做出惩罚的过程中失去理性，不断将电击的电压增大，竟而至于几乎所有人都使用了超过440伏的足以致命的极限。
而我，这不断加大的敲门声里满含怨气怒气火气，想人在生气时实在是可恨而可怕。于是调整心态，再轻轻叩门，静等回音。

“谁呀？”终于有了回音。
“是我，大姐。”
“谁？”
“是我，楼下。”
“@##**……”忽然就没了动静，我摸不着头脑地疑惑。
“嘎吱”门忽然打开，我吓了一跳。
“大姐……”我刚张嘴叫却忽然被乌云压城般的强大气场硬生生顶了回来。
只见一座黑塔端立眼前，赤裸着的上身黑炭样粗壮厚实，衬得颈间一枚硕大的玉饰绿中泛黑，黑里透青，腾腾一股杀气。
我惊得说话都不利索：“大……大……大哥，大姐在家吗？”
心里却纳闷得要疯:明明听我是女声，干嘛要派个赤裸的男人来接待呢？

"怎么了？什么事？”他漆黑的面庞掩饰不住的疑惑。
“想问问是不是您家里来客人了穿着高跟鞋在走？”我终于恢复了常态下流畅的表达，绕着弯把话问出来，以免直来直去他不得劲我也尴尬。
“哎呀，不可能啊!咋可能穿着高跟鞋走涅？xx，你刚才没穿高跟鞋走道吧？”他冲里屋喊。
“没有啊？没人穿高跟鞋走道。咋可能涅？!”女人随即飘出来，无一丝踢踏声。而且，居然……居然……居然没有穿长裤。她使劲向下拽着及腰的黑色T恤，企图盖住下身一个深绿色三角短裤，，没有穿鞋就边说边走出来。我赶紧闭了闭我的钛合金狗眼，以免闪瞎。这露出的胖胖的白花花大腿，如一截刚刚蝉蜕的蛹。想起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马桶前的真实情景怕也是如眼前一般的不堪。以前还骂李敖，他在与胡茵梦离婚后编排她，说曾经无意中撞见她坐在马桶上时狰狞的样子，想美人也不过如此。彼时大骂李敖龌龊不堪，现时真以为如是。想来，人是有文化的动物，总得遮羞蔽体方能交流。虽说君子坦荡荡，却也不至于让身体如此坦荡于人前。再者说，像穿新装的皇帝那样的君子贵胄毕竟少数，大多数都是我等屁民所谓小人者也，所以，君子坦荡荡，小人藏裸体吧。
我实在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这笑在冲出面皮时变得温和而少了戏谑。
“没事，大姐。我儿子快高考了，有点敏感，动静大了就睡不着。怕他耽误考试，就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动静，如果不是，我就再上楼找找看。”
“没有，不可能滴!我们一中午都一点动静没有。那绝对不是俺家。”
“就是就是，不是这儿。”男人随声附和道。
两张脸，一白一黑，圆滚滚的，里面塞满了无辜与讶异。算了，都光脚出来了，摆明了不承认；亦或者，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无意的恶习成了无公德的源头。
也罢，不再纠缠，却必须表明态度：“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这孩子睡觉轻，以后要麻烦你们了，多担待。”
“没事。你儿子挺好挺懂事。还帮我往楼上扛面呢!”女人一脸笑，灿若夏花。
我道了别，轻轻推上门，转身上楼。或许，小锤子的声音真的是楼上的小屁孩儿？

只敲了两下，门应声而开，却不见人出来。我犹豫着拉开一点向里望，却看见一满头白发的奶奶赤裸着后背向厕所走。
“大娘。”
她迅速回头，皱纹里的惊诧与不解几乎要溢出来。想来是误作我是家人才开的门。她转过身向门口走来，布袋样的胸晃着刺我的眼。我无奈地笑了：这是要闹哪样啊？又一个裸体人，姓杨的你今天是有多倒霉啊!
“大娘，您家的小孩在吗？”
“木有!没人在家!”她混浊的眼直直地看向我，声音比我高个八度。
“噢，那没事了，大娘。” 我猜她耳背，也提高了八度说。


我们羡慕岛国的德行教育娃娃能彰显，我们渴望着国民有俄罗斯中学生一样的举手投足，我们政府提倡民间呼吁一切的道德向上看向前看而不是向下比向钱看……可我们的生活中虚假与丑恶无处不在，无奈与焦虑时时跟随。似乎所有人都变得狰狞可怕无赖可鄙如网络的总结：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制；你跟他讲法制，他跟你讲政治；你跟他讲政治，他跟你讲国情；你跟他讲国情，他跟你讲接轨；你跟他讲接轨，他跟你讲文化；你跟他讲文化，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你跟他装孙子，他跟你讲道理。
看学生们的政治题，看高考的作文题，时刻不忘歌颂：中国速度，中国技术，中国发展 ，中国印象……永远高大上，永远伟光正。可下得课来，学生们一脸鄙夷满嘴嘲讽，哪怕是一句与之相关的话都厌烦。再看自由者的撰稿，永远假恶丑阴暗黑，永远低俗龌龊下流胚。这截然相反的两方势同水火如方枘之于圆凿却又水乳交融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彼此攻击谩骂却又相互妥协相安无事，终构成了这个奇葩时代的辉煌景观。
这让我想起先秦时代，想起庄子，想起他在肮脏的时代里的反常表现，想他与时代抗衡，想他与时代的比试：看谁更无赖谁更无理谁更无情谁更无聊谁更无所顾忌谁更无所关爱谁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从而谁更能破罐子破摔谁更无正义无逻辑无方向无心肝。
可，这个时代哪里有庄子，全都脱离了庄子的清洁精神而学会了无端崖的无赖一面。
我不是冰清玉洁远离尘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婷立云间指摘时弊摇首叹息；可也一定不是藏污纳垢内里肮脏外表华美的垃圾桶。
我只想每个人在全身心爱自己的同时哪怕就稍稍拿出一丁点的心思去顾及到别人一点点就好。
生活中的小事哪里只是小事，做人的小节又哪里只是小节，可偏偏每个国人都在忽略小节齐心协力做大事。可是，大事做得成吗？

注：今晨五点半，楼上的女人爱清洁的神经又发作了，叮了当啷地拉桌子拽凳子，穿拖鞋也能走出妖娆的动静来。索性也起床，把儿子的房门关好，再躲进厨房收拾一番，然后，做回阿Q写这篇文章。

weiran

sf沙发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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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ran

内容顶顶顶顶

古洼之子@

读到最后，发现-------你也扰民了，哈哈

叶之乔

古洼之子@ 发表于 2014-11-7 11:07
读到最后，发现-------你也扰民了，哈哈

呵呵，有吗？

weiran

确实好，，再读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