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缘（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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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缘（十七）

时间抹平了历史的伤痕。两年后，仙儿的病基本痊愈了。

那时华北农村刚时兴戴手表，凡是有条件的大姑娘小伙子手腕上都挎着一块手表。仙儿就跟爸妈说给她买块手表，当时买一块普通的手表也得花一百多块钱。一百块钱在当时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

妈妈说：“看你都这么大了，上门说亲的整天都踢破了门槛儿，订了婚婆家还不给你买块手表吗？”

仙儿说：“买不买那时人家的事，咱们不能指望着。”

提到手表，仙儿不禁想起了黑哥儿，想起黑哥儿给他在手腕上画表，许下给她买块好表的诺言，想起了那个美好的夜晚。

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她和黑哥儿在生产队麦秸垛里躺着说情话，她问黑哥儿几点了，黑哥儿的手腕上没有手表，仙她的手腕上也没手表，看着天空中已在中天的圆圆的月亮，黑哥儿坐了起来，他拿过她的手，从上衣兜里取下圆珠笔，她以为黑哥儿要写诗，却见黑哥儿把她的胳膊横摊在他的大腿上。 仙儿问，你干嘛？黑哥儿不说话。她胳膊动了一下，黑哥儿说，别动，我送你一件礼物，她注视着黑儿，只见黑哥儿先是在她的手腕上画了个两边开口的圆，然后在连接开口处顺着手腕画了两条线，最后在圆圈里写开了数字，3、6、9、12，当黑哥儿在圆圈里画上两个箭头后，她明白了，黑哥儿这是在自己手腕上画手表呢。

画完了，她撒娇地说，不行，一只不行，我还要一只，于是黑哥儿又在仙儿的另一只手上画了一只手表。

全画完了，她像小孩一样说：我有两只手表了。 黑哥儿说，结婚前我一定给你买一只上海牌手表，我还要给你盖三间大瓦房，给你做一个大床----------

想到这里，仙儿一阵难过，眼泪簌簌而落。

“好了，好了，等年底队里结算，有了钱给你买一块”爸爸在一旁插话。

“爸爸说话算数，一言为定！”仙儿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年冬天，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天冷的列害。仙儿爸爸疼爱女儿，怕女儿冻着，那天下午在院子里点着了一个小火炉子，用拔火罐拔净了烟，炉口里窜出蓝红色的火苗。爸爸把这个炉子蹲到了仙儿的卧室。

第二天，太阳已经照到了窗子上，妈妈见女儿的房间还没有动静，就冲着女儿的卧室喊：

“仙儿，快起了，老影儿（方言，指阳光）都晒屁股了。这么大闺女了，还这么懒，这怎么做媳妇。”叨唠着便去敲门，室内没有任何反应。

“啪啪啪，啪------”急促的敲门，还是没有反应。妈妈急了，冲着正蹲在灶台烧火的仙儿的爸爸喊：

“他爸，你快看看仙儿是怎么了！”

仙儿爸一脚把门子踹开，老两口闯进屋里，见仙儿脸色煞白，用掌心去感触仙儿的口鼻，已经没有了呼吸，再看炕沿边有许多呕吐物。原来仙儿是中煤气身亡了。“仙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妈妈搂着、要冻着女儿嚎啕大哭，爸爸也在一旁掉泪。

当地的风俗，小口（指年龄较小，父母还健在的人）去世，当天中午以前酒要埋葬，否则克（威胁）父母，克兄弟姐妹。家人只好在极度悲愤中草率地安排仙儿的后事。

仙儿的爸爸忽然想起了答应给仙儿买手表的事，就和儿子儿媳们商量买块手表给仙儿做陪葬，满足仙儿生前的要求。家人一致同意，但这块手表马上就用，到哪里去买呢，正在为难时，仙儿的二嫂说：

“前天马大叔家三闺女从天津买了一块手表来，还没戴呢，要不我去和她说说。”

仙儿的二嫂顺利的办成了这件事。又请村里的木匠用薄皮木板钉了一个小匣子，按照乡俗匆忙地把仙儿的尸体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