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秋峰-2014年-诗选十首

weiran

那些纷落的

友人说落叶像雨
说落叶是蝴蝶
说落叶如邮票
是啊，在这深秋的清晨
树叶纷落于枝头，荒凉暗潜入内心
练歌的老人们，站在树下
围成一个圈
叶子在头顶飞舞
他们也许看到了，也许没在意
任凭秋风将他们的歌声送出很远
几位学生穿树林而过
有人接住叶子
有人从地上捡起叶子
很快没了影子
他们的笑声让天高了一些

细沙

我所看到的小城、女人、孩子
一切都是细沙
我所爱着的小城、女人、孩子
一切都是细沙
繁华、美丽、可爱
多么脆弱，像被奔淌的河水
轻易搬动的细沙
大地上，我何尝不是一握细沙
在没有四散之前
日夜守候着，小小的爱

早安

天亮了，万物一一醒来
阳光是多大的一张网啊
把城市、河流、田野与乡村
从黑夜里打捞出来
我祝福看到的一切，跟他们说早安
也祝福我看不到的，跟他们说早安
一列火车驶来
又向前驶去
在这喧嚣的俗世，爱
是我与时间对抗的唯一招式

煮诗

清晨，向树借绿
向花儿借黄、白、红、紫
向风借清新
向鸟借静谧
向池水借涟漪
向天空借白云
向朝阳借霞光
公园多像一口锅
煮诗的人
是跳舞的、打太极拳的、练声的、遛弯的
他们燃着一簇簇火啊  

鱼

清晨，环城河
世纪大道出口的桥头
一位老者在扳缯
许多人围观
几分钟起一次缯
总有十几条小鱼被捉
老者平静地重复着放和扳
看到蹦跳的鱼
我想起两年前和孩子们淘鱼的情景
中午烈日下孩子们一盆一盆地
把圈起水域的水泼到外面
忽觉自己是一条鱼
让我畅游其间的时光
渐渐被淘走
那曾以为何其多的光阴如水  

晚安

夜越来越深
人潮逐渐退去
树又成了森林公园的主角
我坐在树木之间
灯火暗下来
我和树都不说话
百虫的鸣叫
多像四重奏
黑暗中的天籁
万物进入梦乡之前
我跟所有植物说晚安
跟所有生命说晚安
白天美好
夜里也美好
我对一切怀着深深敬意  

鸟声

我家院子里有三棵树
樱桃和石榴矮小
柿子树跟四层楼一样高
柿子树上
会飞的叶子
是鸟
鸟把柿子树当成乐园
白天飞来飞去
夜晚睡在枝叶间
柿子树是快乐的
柿子树说的话
是鸟的鸣叫
每天清晨
天刚放亮
比叶子醒得早的鸟
叽叽喳喳地叫声
从柿子树上滴落
我家院子小
没法盛下

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因弄丢了陀螺
而放声大哭
给他新的，他不要
非要他自己的
看着孩子伤心的样子
仿佛那个陀螺是他的朋友
如果他成年了
别说弄丢一个陀螺
就是失去一个好友
他还会放声大哭吗
要是失去他心爱的人
又怎样
心会随着时间变硬
也许不会

雨

雨不像是从天上落下更似自海上来
孩子读书的城市下雨
与父亲种田的村子
下不下雨没有关联
雨在楼缝间插针
面对雨水，赤着脚
弯下腰捧一捧
马上空虚的手，仍
去捧着
这是父亲的动作
流向禾苗的雨水
在他的大手里
不是雨水
终被排入下水道的城市雨水
若让父亲遇到
站在水中的他
一定会长出根须
父亲是一株庄稼

火车

火车牵引着四节车厢
从北疆向着南方
一路前行
有人烟处皆有站台
火车一一停靠
这么多年
这列火车从未停运
你看它，穿过山川、城市、乡村
经身边驶过时
我心里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火车的四节车厢
第一节装载着温暖、花朵和满眼的绿
第二节装载着炎热、雷雨和蝉鸣
第三节装载着凉爽、果实和霜露
第四节装载着寒冷、灰烬和冰雪
这列火车的第二节车厢
刚停在我身侧
我听到了它喘息

作者：井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