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谎言

鸿麗相片

在对面的胖子离座下车的一刹那，我用一张纸迅速占领了那个座儿。

　　这样，我只管捧着余秋雨的书看，头也不必抬一下，当有人问对面有无人时，就说：“没看见么？”

　　其实我没有旅伴，问题是一路上看厌了对面胖子的一身赘肉和一张油腻腻的脸，我想换一个秀色可餐的，使疲倦的旅途浪漫一点。所以当一位漂亮的姑娘操着软软的方言，问我对面是否有人时，余秋雨的书再精彩，我也无心看下去了，我急忙说：“没……没人。”

　　姑娘笑了：“那麻烦你为我看一下，我回头再来。”

　　我正暗自窃喜，姑娘却领来一位老人。

　　“大娘，您坐这儿。再坐几站就到南京了，您留心点。”姑娘说完就匆匆下了车。

　　我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心里那个火。所以当老人同我搭讪时，我就没有好气。

　　老人问我：“贵姓？”

　　“杨。”

　　“二十几？”

　　“三十。”

　　“到南京？”

　　“对。”

　　“我也到南京，我家在童家巷附近。”

　　听老人这一说，我倒吃了一惊，因为我恰好也住那儿。我仔细一看，真是巧了！这不是胡同口那个张姓老太太么。

　　都说旅途遇熟人是好事，我却不想让她认出来。我在那儿是租的房，每天下班后，我总往回领乱七八糟的朋友，名声不大好。

　　我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说：“我住梅园新村。”

　　“是吗？我小儿子也住那儿。哎呀，我小儿子和儿媳对我那个好，上个月俩人到我家去了，说这地方有点偏，要接我过去享福。”

　　“你儿子那么好？”我有点好奇。

　　“可不！可是我不愿意去，住那个鸽子笼一样的楼房，两脚不挨地气，人老得快。”

　　“您这是从哪儿回来？”

　　“马鞍山。大儿子一家说想我了，孙子小帆才上二年级，就能给我写信了，他说，奶奶，您快来吧！我早晨陪你去遛鸟，晚上陪你去扭秧歌，还不成吗？……我只好去了。”

　　“住了一个月？”

　　“哪儿，才半个月，我二儿子家的孙女甜甜就不高兴了，甜甜才上幼儿园，不会写信，她就打电话说，奶奶奶奶，你偏心眼儿，你和我小帆哥好，不跟我玩。呜……呜……”

　　“你孙女哭了？”

　　“可不是么！回去还得到二儿子家住十天半月的。我二儿子家在北京路那边。”

　　我说：“您老人家子女这么孝顺，真让人羡慕啊！”

　　老人开心地笑了，脸上犹如绽开了一朵菊花。

　　看着老人灿烂地笑，我忽然一阵心酸。

　　对于这位老人，我是非常熟悉的。她的确有三个儿子，但儿子多了不养娘，三个儿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赡养老人。没有收入的老人无奈，只好靠从垃圾堆里捡破烂卖点钱维持生活。

　　我久违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三年没回吉林的家了，不知道父母老得成了什么样子，可能他们也在依靠谎言生活着。

田园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