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农历腊月十五日,妈妈出生在静海县郑庄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姥姥家姓石,妈妈叫石林英。妈妈小时候体弱多病,上有两个哥哥,由于生活困难,他们都没上过一天学。姥爷是个经常跑外的人,结交了不少朋友。姥爷脾气暴躁,对孩子们管教非常严厉,有时为了一些家庭琐事妈妈和舅舅就会挨姥爷的打骂。妈妈十多岁那年,姥爷得了麻风病,村里人都怕被传染上,一见到姥爷一家人,都会躲得远远的。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姥爷服毒自杀。姥爷去世后,那些平日的好朋友也敬而远之了。
大舅婚后已是三口之家,艰难的生活,村里人的歧视,使大舅大舅母抬不起头来。大舅决心远走他乡,一家三口去闯关东。两年后不幸的事又降临到妈妈家,二舅得了和姥爷一样的病,没有了劳动能力,家里连给二舅治病的钱都没有,家里的重担落在了妈妈的肩上,多亏姥姥的娘家是本村的大家主儿,对妈妈一家有些照顾,他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有一年夏天,妈妈同队里的一些人在地里除草,烈日当头,人们都渴得厉害,妈妈大汗淋漓 ,全身湿透,嗓子发干。这时队里送水的担着两桶水来了,人们都争先恐后地抢水喝。妈妈忍耐着,等人们喝完了她最后一个才去喝。这时有人大喊,不许给她喝。一个和妈妈差不多年龄的姑娘站在水桶旁就是不让妈妈喝,她指着妈妈的鼻子喝斥道:“你们全家都有麻风病,你别传染上大家!”妈妈气得上去把他推到了,双手捧着,让别人往自己手里倒水喝,妈妈刚喝了一口,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脚就把水桶踢倒了。妈妈从地里回来气得一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艰苦多难的生活铸就了妈妈勇于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良好品质和坚毅果敢的性格。
二、差点被冤枉
成年的妈妈出落得如花似玉,她中等个,身材苗条,皮肤白净,爱干净,好打扮,常常用红纸将嘴唇染红,走起路来两条齐腰的大辫子在身后摆动,妈妈的性格像个男孩子,总有点不服输的劲头儿。上门说亲的接连不断,先是大舅母在东北给妈妈介绍了个对象,是个经商的,精明能干,仪表堂堂,那人相中了妈妈,妈妈自己没有意见,姥姥就是不愿意,说太远以后没有个照应,结果就没有成.
后来姥爷在世时的一位朋友,妈妈叫他表叔给妈妈介绍对象,人是土桥村的,叫何景武,就是我现在的爸爸,当时媒人说爸爸是个中医,为人老实厚道,家庭条件也算不错,就订下了这门亲事。后来才知道爸爸大了妈妈好几岁。
爸爸确实很憨厚,心地善良,不爱说话。他上面有个哥哥,家里把他过继给了大爷家,老爷身边没儿没女的,也和他一起居住。爸爸对大爷大奶奶和老爷非常孝敬。妈妈因为不怎么会针线活儿,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受大奶奶喜欢。大爷经常帮妈妈干家务活儿,对妈妈倒是挺同情。妈妈回忆说,那年,她已生了姐姐。有一次,大奶奶把自己的钱夹在了一本薄薄的旧书里,干活时放在妈妈正在编织的苇席上面,大奶奶干完活后想起来了那本书就跟妈妈要。当时妈妈只专注织席,没看见那本书,席织完后,在打扫苇茬子时那本书和苇茬子一起扫了,当时妈妈没在意,没看见那本书。大奶奶就认定妈妈拿了她的钱,指着妈妈破口大骂,让爸爸休了妈妈。爸爸是个言听计从的大孝子,他一把揪住妈妈的头发又打又骂,逼着妈妈承认错误。妈妈哭着喊着,我没拿,我就是没拿,你们打死我我也没拿。大爷不让他们再逼问妈妈了,他问了问妈妈,你织完席又干了什么活儿,妈妈说我把苇茬子打扫干净了。大爷走到厢房那屋在一堆苇茬子找到了那本书,书里的钱分文不缺还在里面夹着。大爷把大奶奶说了一顿,也批评了爸爸,可他们谁也没向妈妈道歉。姥姥知道这事后过来接妈妈走,爸爸才下跪道歉央求姥姥原谅,当时姥姥非要把妈妈带走,可妈妈舍不得几个月大的女儿,姥姥自己愤愤地离去。
三、妈妈生下我
姐姐4岁了,妈妈生了哥哥,两年后又生了二姐,一家人非常高兴。姐姐和哥哥给家里增添了许多快乐,大爷家里地里的活干得更起劲儿了,爸爸跟着大伯出去给人看病。
1969年农历六月廿八日上午八点多我来到这个世上。听妈妈说,我一生下来就抽风儿,那时候不知是怎么回事,姥姥还以为是冻得呢,把握裹得紧紧的抱在怀里,当时我已是奄奄一息了,大奶奶让姥姥快把我扔掉,说死在怀里不吉利。妈妈身上长满了痱子,浑身是汗,她让姥姥把我抱过来,妈妈抱着我伤心地哭了起来。大奶奶一旁大声地说,哭,哭!一会儿眼哭瞎了,她也活不了了,反正是个丫头。话没说完,姥姥就不爱听了,丫头怎么了,她也是疼爹娘来的,你这人说话真不中听。妈妈给我换了一个小薄被儿包裹好了,姥姥把我放在一片小席子上,傍晚准备扔掉。妈妈躺在炕上,紧紧地盯着席子上的小生命伤心地哭个不停。姥姥一直都在劝着妈妈。过了好长时间,妈妈看着看着忽然喊了起来,孩子活了!快抱起来!姥姥说,你是把眼哭坏了,都抽死了活不了了。妈妈不顾一切地下炕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笑得眼泪流了出来。跟姥姥说,妈你看,我没看错,真的活了,老天又给了我一个老闺女。妈妈在家里供的太上老君的神位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家人觉得很奇怪。我甜甜的睡在妈妈身边。是妈妈的心声把我幼小的生命从鬼门关里唤了回来。
1971年农历10月11日,小弟弟呱呱落地。听妈妈说,弟弟不到一周时出疹子着了凉高烧抽风儿,送到医院,大夫都不收了,大夫说,孩子已经不行了,回去吧。妈妈抱着弟弟哭了一道儿,眼瞧着脸色蜡黄的儿子,妈妈的心像刀割一样地疼。回到家后把瘦小的弟弟放到炕头上,妈妈自言自语地说,唉,万一出点儿汗能活过来呢。爸爸说我给他打一针强心剂看他能不能活过来,这一针儿打下去,弟弟神奇般地渐渐地睁开了小眼睛。妈妈抱着弟弟脸上笑开了花,爸爸高兴的更是不亦乐乎。因为家里生活艰难,没有什么营养,弟弟小时候体质很差,白净的小脸儿,大大的眼睛,瘦弱的模样煞是可爱,看上去让人心酸。
我们姐弟五个站在一起,爸爸叫我们“小台阶”。
四、妈妈得了怪病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为了养活我们爸爸妈妈没日没夜地干活儿,白天下地劳动,晚上解苇织席,吃不饱穿不暖。因劳累过度妈妈病倒了,这一场病差点儿要了妈妈的命。妈妈急火攻心,得了连爸爸都医不好的病,上吐下泻,几天后人都变了个样儿,打针吃药全都无济于事。爸爸想送妈妈去医院,但家里的钱花光了,无奈下爸爸叫上哥哥扒掉了厢房上的檩条儿,用小推车推着到王口集市上去卖。我家前院的老祖到我家看望妈妈,她会用老土方治病,她看到妈妈的状况,立刻断定妈妈得的是什么病,她把一根钢针儿用酒消过毒,让大姐帮忙,老太太一针一针地将妈妈肛门里的紫泡挑破,流出的血都已变成了黑色的了。听老祖说这种病叫“反气”,是心火所致,到医院按肠胃炎治,容易把人耽误了。挑完了用蒜瓣消了毒,妈妈出了一身汗。等爸爸从集市上回来了,发现妈妈可以吃点东西了。他给老祖磕了个头,感谢的话说了许多。妈妈大病好后没有忘记老太太的救命之恩,有一点好东西就给老太太送去。打那以后妈妈一上火就得这种病。后来我学会了治这种病的方法。妈妈每次病刚见好就下地干活,照样一干就是到半夜。妈妈从没有在炕上吃过饭,锅台炕沿儿就是妈妈的饭桌,好歹吃个半饱就去干活儿。
五、哥哥住了院
哥哥8岁那年,晚上睡觉时妈妈发现他的腰间长了一个鸡蛋大的瘤子。家里很穷没钱去医院看病,妈妈就抱着一周大的弟弟多次找大队干部请求救济,哀求队长给以帮助。老支书刘树芬见此非常同情,安慰妈妈,说他会尽快向上级申请,抓紧把救济款给我家办下来。
几天后,妈妈正在地里干活,忽然听到村里的广播里传来了喊爸爸的名字:何景武,到大队部来一趟,上面的救济款到了,马上过来领来。妈妈静静地听着广播,没等听完就和身边的社员们打了个招呼儿,扛起锄头兴奋地就往家跑,在地里干活的人们纷纷议论,“老石”家出了什么事了,上面都给拨了救济款,你一言他一语地猜测着。妈妈过一条小沟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摔破了流了好多血,妈妈用沙土把血吸了吸,不顾一切地往大队部里奔。
钱从大队里领回来,第二天就送哥哥去了文安县马武营医院,。妈妈说,哥哥命好,全赶上了好人。老院长赵奎恩是本村人,论辈分我们叫他表爷爷。他对我们照顾得很周到,安排了好的房间。
第二天哥哥做了检查,说是长了个毛细血管瘤,如果再不手术的话,时间长了还要往大处长。妈妈听了又紧张又害怕,爸爸不时地安慰着妈妈。下午哥哥被推进了手术室。爸爸妈妈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当中麻药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哥哥当时疼得晕了过去。妈妈听说后心疼地也晕倒了。妈妈醒过来时,看到老院长和蔼的笑容,忙问:“表叔,我儿子怎么样了?手术做完了吗?他醒过来了吗?还疼不疼啊?”老院长亲切地说:“一切都很好,手术很成功,放心吧!孩子没事,这小家伙儿很坚强,很听话,一直没哭过,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需要什么说话,不用客气。”
大伯听说了哥哥住院的事,托人给爸妈带来了他家新买的柴油炉,让那人告诉妈妈,在医院给哥哥做饭吃。买饭吃养得不应心,还会花不少钱,家里本来就不好过,孩子这一住院要花不少钱,能省就省点儿吧。虽然是那么几句捎来的话儿,可爸妈听了心里是热乎乎的。就在那一刻多年的恩怨似乎变得烟消云散。几天后哥哥回家静养,两家的关系慢慢有了好转。听妈妈说多年以前,我家和大伯家关系一直很好,是爷爷他们在世的时候,把家没給哥俩儿分清,留下了祸根,才给两家的感情上遭成了极大的伤害。
六、过年
又到了腊月的二十五,又快过年了,看见人家从队里分鱼分肉好不快乐,妈妈心里又羡慕又辛酸。一大早哥哥也提着篮子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在队部的院子里等了一天,希望能分到点肉,天快黑了,队长对我们说,快回去吧,今年又没你家的了,你家还亏着公分儿了。我们几个蹲在地上就是不走,妈妈来找我们,哀求队长可怜可怜我这几个孩子,说分给半斤肉也行,过年了让孩子们解解馋就行,过了年我多干活儿再补上。妈妈一边说一边哭。会计张家全见我家实在可怜,跟队长一再讲情,分给了两条猪退儿。大年三十,妈妈给我们把这两条猪腿炖了,蒸的是白玉米面掺上少量白面的馒头。这比平时吃的好多了,初一的饺子只有二三十个是白面的,大多是黑面的。白面的是给奶奶和爸爸吃的。吃饭时爸爸把他那一份分给了我们每个孩子。
大年过完了,又迎来了小年,明天就是十五了,正月十五打灯笼是每个孩子最高兴的事了,大街上好看的灯笼真多啊,妈妈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想去给弟弟买一盏最便宜的,问过价后,还是差了许多,妈妈无奈地回家了。十五的夜晚月亮格外的明亮,灯光照亮了村庄的每一个大街小巷,孩子们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月光下,弟弟站在我家的门口前,盼着小伙伴们也来找自己玩儿,看着弟弟那孤独可怜的样子,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她把弟弟领进屋,找来了一个灌筒瓶儿,洗净擦亮,让奶奶剪了几只美丽的小蝴蝶贴在上面,哥哥又用高粱秸秆做了个小十字架卡在了瓶灌儿里,再用一个小钉子把小蜡烛紧紧地固定在十字架上,最后又用三根细丝把瓶罐儿吊在一根包着红纸的小木棍上,就这样一盏普通的小灯笼就做成了。弟弟高兴地拍着小手儿喊着我也有灯笼了,提着小灯笼,唱起了打灯谣:打灯笼来,十五来,你不出来俺走来。愉快地跑出了家门。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妈妈的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含着泪花。
平时我们什么好东西也吃不到,就等过年过节盼着能吃上点好东西。八月十五家里没钱买月饼,买水果,奶奶给我们的那个月饼是二姑家表哥送来的。中秋节晚上妈妈让弟弟拿着这个月饼去圆月儿,圆完了月儿,妈妈把这个月饼切成五块分给我们。我们就算过了一个中秋节。看到同龄的伙伴们用小篮装着许多月饼和水果圆月,我和弟弟都投去羡慕的眼光。
每年爸爸都腌一缸咸菜,那就是我们家一年四季吃的菜,高粱面儿饽饽就咸菜,吃完了咸菜蒸咸菜水。每当闻到蒸咸菜水的味道我就反胃。每当过年时看到别人家吃白面馒头时,自己家吃的是玉米面馒头,我总是默默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我家也吃上白面馒头呀?春夏之际爸爸给我们买一毛钱的甜面酱,一毛钱的小葱儿,这就是改善伙食了。
因为经常吃不上蔬菜,弟弟经常大便干燥,常常憋得小脸儿通红,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拉不出来。妈妈经常用手抹上点水给弟弟抠大便,就连给弟弟买药的钱家里都没有,五岁的弟弟一解大便就受一次罪。每年春天,我和妈妈就提着篮子到北洼河堤上去挖野菜,摞榆钱。
七、换工
1976年,那年我7岁,早上7点多,生产队里的钟声当当当响了三遍,人们陆续地来到队部,队长通知每户出一个劳力去北洼挖河抬土筑堤坝,为抗洪做准备,那可是个力气活儿。由于爸爸平日以给人看病为主,体力活儿干得很少,愁得爸爸唉声叹气。爸爸回到家后,妈妈看到爸爸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开的什么会,怎么拉, 是不是又挨批评了?爸爸把开会的内容告诉了妈妈,妈妈沉思了片刻说:你先别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再不行还有我了,大不了咱俩顶一个工。爸爸说:那不行,地里的活,家里的活怎么办,你就是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干一件事。我先不出去给人看病了,我去工地。真是人要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爸爸被分配到了抬土,和一个壮汉子做搭档。抬抬子这种活儿,两个人做搭档,越赖的越吃力,越个小的越倒霉。因为壮的个高的抢杠快,将物体的中心都移到的赖的个小的一边。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强壮,个子又不很高,干起活来相当吃力。他咬着牙挺了一天又一天,一次他因用力过猛把腰扭伤,队长当时甩话,谁要偷奸耍滑扣半年公分。爸爸忍着疼痛干完了半天活,散工后再也走不到家,是好心的白五叔把他背回来的。无奈下妈妈扛起了家里的重担,白天挖河抬土,晚上给爸爸拔罐治病,抽空还要织一片席。
麦收时节,黄橙橙的麦穗沉甸甸地像撒在地里的金子。麦田里社员们连腰都很少挺一下,你追我赶地抢收麦子。
妈妈和9岁的二姐割在前面。爸爸忍着腰疼也来割麦子,但被远远地落在后面。队长气得指着爸爸连挖苦带损地跟人们说:你们看这哪像个爷们?干起活来连个老娘们儿都不如,一点儿男人气儿都没有,真他妈怂!个别社员也跟着起哄。我的一个叔叔挺了挺腰说:我说大队长,你能不能有点人情味,你又不是不知道,景武哥去年出河工把腰扭了,一直没钱治,他不是偷懒的人,景武嫂跟孩子都这么拼命地干,他能忍心吗?别生气了,少说句吧。队长摇了摇头走开了。割到地头儿社员们都累了,有的躺下来伸伸腰,有的放下镰刀坐在麦个儿上喝水。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汗连腰都没直一下,又去帮爸爸割。麦收期间,加上二姐“小铃铛”妈妈可以挣10分工。
爸爸老实厚道,常在队里受气,有的人把队长分配的累活脏活离家远的活推到爸爸头儿上,妈妈就和爸爸换工干,让爸爸干轻松一点儿的,离家近点儿的。妈妈常常顶着烈日扛着锄头,背着背筐,到离家几里远的田里锄地,散工后,还要拔一筐青草背到家,每每是掌灯后才回到家里。
八、偷吃花生
为了多挣些公分儿,到了冬天,妈妈也要找队长给自己安排点活儿,她从队里领来了两大麻包花生,每天夜晚没电的时候全家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围在饭桌旁剥花生。妈妈再三叮嘱,谁也不许偷吃花生,如果缺斤短两了队里会扣公分的,我们都乖乖的点着头。来电了我们就和妈妈织苇席。两大麻包花生好几天才剥完。妈妈背着花生仁儿去交给队里,一过秤队长说少了8两,当时连花生皮儿一起过的称,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补上,队里扣了我家10分儿工。
妈妈回到家后,把我们姐弟几个都叫到了一起,气哄哄地大声问我们:说!你们谁偷吃了花生?今个儿我去交花生,一过秤队长说少了快一斤了,扣了咱家10分工啊。每天点灯熬夜地干,不就是想多挣点公分儿吗?好让你们过年吃上碗白面饺子,穿上件新衣服呀!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我们低着头,谁也不敢承认。妈妈非常生气,拿起炕上的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我们每个人的屁股上。我们都吓哭了。妈妈气愤地说:今个儿你们不说出是谁吃的,谁也别想睡觉。我们在后墙根儿站到十多点钟。来电了,妈妈坐在地上织席,默默地擦着眼泪。爸爸干完手中的活儿过来,站在我们面前和蔼地说: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为了疼苦爸爸妈妈你们都没少吃苦受累,你妈在这个家里最苦最累,你们都应该理解妈妈。今天是谁让妈妈生气了,勇敢地承认错误才是好孩子,听爸爸的话。听了爸爸的话,弟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妈妈的身边,扑通一下跪下了,胆怯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是我偷吃了花生,你让哥哥姐姐们睡觉去吧,生气你就再打我。妈妈再也忍不住了,把弟弟搂在怀里心疼的哭了起来。
九、帮妈妈送饭
那年秋天,队长让妈妈给在大洼里干活的社员们送饭。一大早妈妈就把我叫了起来,让我去队里帮忙,到了那儿,妈妈让我帮她烧火,半个多小时,一大锅炒茄子,两大锅蒸窝头都熟了。看队房的王老头儿笑着夸我妈干活麻利。那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妈妈让我帮她把饭送到洼里。我说。北洼太远,回来我会迟到的。妈妈说,没事,迟到了妈妈给你找老师,不让他们批评你。闺女,今天东西多,路又远,妈一个人弄不了,你就帮帮妈吧!我背着一袋子窝头儿,妈妈担着一桶菜和一桶稀饭,一路上没敢歇一会儿,两个膀肩儿换着担。我跟在妈妈后面一路小跑儿,累得都岔气了。我让妈妈歇会儿,妈妈说路远不能歇,一歇饭菜就凉了,社员们吃了会不舒服,也怕耽误你上课。一路上妈妈把我拉的老远,我在后面紧追。到了目的地,社员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来吃饭,饭菜依然是热乎的。满脸大汗的妈妈累得呼呼地喘着粗气,那天我也很饿了,我和妈妈谁也没吃上一口。放下饭菜我就往学校跑,我迟到了一节多课,老师没问我为什么,就让我到外面站着。我在外面站了一节多课,才让我进屋上课,就这样我整整饿了一上午。
中午放学回家妈妈把饭菜做好了等着我回来,一边看着我吃饭,一边问我迟到了吗,老师罚站了吗。我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我没有回答妈妈的问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唉,今个儿是妈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妈从地里回来看见你在教室外面站着,妈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等会我去找你们老师把事情说明白。
下午老师在班里给我道了歉,还表扬了我。夜里睡觉的时候,爸爸给妈妈肩上撒消炎粉,我看见妈妈的两个肩膀全破皮了,我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我跟妈妈说,妈我不上学了,我要帮你干活儿。妈说,你还是多读几年书吧,等妈实在供不起你了再说吧。妈妈跟爸爸说,今个儿老闺女可受委屈了,帮我送去一袋子窝头儿,罚了半天站,还挨了半天饿。妈对我说,那饭菜是按人头儿做的,少了妈没法儿向社员们交待。
十、狗肉喂鸡
由于妈妈为人厚道,做事认真,社员们推荐妈妈去了养鸡场,当了饲养员。妈妈勤劳能干,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白天和白德银爷爷、天津下乡知青小刘一起给鸡剁菜拌食、喂鸡、打扫鸡棚,夜晚还要轮流值班。
那年,大队里不让人们养狗,天天有一班儿民兵拿着棍子在村里转悠着打狗,吓得有的狗跑到大洼里不敢回家,在青纱帐里偷吃尚未成熟玉米。不管多大的狗,只要让他们逮住,用绳子锁住脖子吊起来,再往嘴里灌上一口水,立刻就会死亡。真是惨不忍睹,无论大狗小狗都很难逃出那次厄运。他们把打死的狗拉到了养鸡场,让老白和小刘儿给狗扒皮,把狗肉切成块儿用水煮熟,等凉了再剁碎了掺在鸡食里喂鸡,当时妈妈只负责烧水,不敢看那残忍的现场。鸡场里的味道本来就很难闻,再加上白水煮狗肉更让人觉得恶心。
中午回家吃午饭时,妈妈跟爸爸讲了这些事,爸爸听了气氛地说:你说这叫什么年头儿,人天天吃高粱饼子就咸菜连点青菜也吃不着,这鸡到比人吃得还好,天天还给狗肉吃,咱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点儿肉。唉,咱活得都不如鸡呀!妈妈听了,笑了好一会儿,嘱咐说你千万别再外面说这种话,会让人家抓典型的。别那么悲观了,然后和爸爸开起了玩笑,说:唉!我说,你要觉得鸡比人好,敢下辈子自己就掏生只鸡得了,不用多,一天给我下两个鸡蛋就行,我连鸡食都不喂你,光给你买狗肉吃,行不行?去去去,别拿我穷开心了,爸爸假装着生着气出去了。
一天夜里,妈妈给鸡剁着菜往里面掺着狗肉,望着院子里的鸡,自言自语地说:唉,我的孩子们都不如你们吃得好啊,他们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儿的。说完了坐在一旁呆呆地发愣。老白看出了妈妈的心事,悄悄地跟妈妈说:景武家的,赶到12点你下班儿的时候,趁着没人把剩下的这点肉给孩子们捎上去吧,让孩子们也解解馋吧,都怪可怜的。机灵的小刘儿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也忙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拿上去吧,你家的那几个孩子真可怜。他讲着一口的天津话。妈妈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夜时分,妈妈干完了手中的活儿,把事情交代清楚后,用一个小盆儿把狗肉给我们带了上来,到家后把我们都叫醒了,快起来!看妈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了。她在狗肉上撒了点盐,闷了一会儿,把奶奶也叫醒了,我们几个围着小盆儿吃了起来,爸爸妈妈奶奶都没舍得吃。看着我们吃着,奶奶在一边叮嘱说,你们千万别跟外人说,如果让人家知道了,会把你妈拉去批斗的,听见了吗?妈妈在一旁也神秘地点着头,爸爸叮嘱妈妈下次别再往家里带了,如果让队长知道了麻烦可更大了。那次我们真觉得吃了一回绝世美餐。那些日子里,我们常常回味着狗肉的美味,盼着妈妈还能给我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