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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苍茫大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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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9-2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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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7-3-30 12: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苍茫大地

    作者:明月清风/校对:联营

                         第八章
           终于,也许老天也忍受不了大地的蒸烤,在人们对土地上的一切绿色生命绝望的时候,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午后,降下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大雨。这场雨来得快性子烈,夹杂着电闪雷鸣和瘆人的暴风,似乎把这开春以来所有的压抑全都发泄得干干净净!没几个时辰就下了个沟满壕平。于是大地在一瞬间好像苏醒了,一夜之间村前房后,大清河畔满是蛙们的欢叫声,它们伴着雨声吵得人夜不能眠。然而真是老天弄人,这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大清河的水位也跟着这雨势陡涨。四十八村的人们扛看铁锹日夜在河边巡视,以防河堤绝口。
           许安邦叹道:“就这破烂灾荒年,又是匪患横行,兵荒马乱的前兆!”
           果不其然,时令刚入初秋,田野上耕地内除了杂草丰茂,庄稼基本上绝收。居住在四十八村北面的满人们看到这边丰茂杂草,便越境赶着牛羊马匹过来放牧,四十八村的人们本来就对今年的绝收闹心,又看不了满人们赶着肥壮的牲畜在自个的土地上趾高气昂地叫骂喝喊牲畜,这满腔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早先满人入关兴起的八旗运动就夺走了不少四十八村的土地,如果不是康熙爷叫停这些皇族的抢掠行为,四十八村的人怕是都喝了西北风成了流民了。
           当下朱家村有个叫朱三的跳了出来,他对村里的年青人说:“这帮满人仗着是皇族夺走了我们的土地,现在我们庄稼绝收,他们的牛肥马壮,现在的大清国内忧外患,江山怕是不保,
           这些破落的满人还存心欺负我们,不如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没想到朱三的想法得到了大伙的拥护,真的是一呼百应,立马有一部分村人莽汉在朱三的挑头下动手扣了满人的牲畜,满人们那受得了这个,动起手来被朱三一伙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满人们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立马组织人手来抢夺牲畜,早有预谋的朱三也毫不客气,他组织起附近村里的壮劳力,抄家伙大喊道:“乡亲们!把这些满人们赶出咱们的土地,把咱以前的土地也收回来!”
           双方一阵混战,互有伤亡,平时积攒的民族和土地矛盾一起爆发,次日各搬救兵又是一场混斗。满人们不仅没有抢走牲畜,还白白的搭进了数十条人命。接下来的几天,满人们再也没来开战。朱三反而心里更不踏实,私下对大伙说:“他们八成搬救兵去了,我们要早做准备才好!”众人在他的带领下,把进出朱村的道路和胡同全部堵死,众人带着家伙分成几拨日夜防卫。许安邦听说以后连忙找到朱三劝说:“你快带人远走高飞吧!省得让四十八村的无辜之人受你们的连累!我看这满人也不是吃素的,八成去京城搬救兵去了!”
    “许老爷,俺朱三往哪跑?跑到哪里都是满人的天下!都逃不出老佛爷的手掌心!我堂堂汉人的土地被满人的一句话就被圈走,凭什么?只要他们再来,俺们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朱三的一通牢骚话说得许安邦无言以对。许安邦觉得朱三虽然是个粗人,但也说的在理,唉!随他去吧!许安邦连连摇头而去。
            回到飞马庄,他立刻吩咐家人把四十八村的几个德高望重的管事儿有份量的乡绅叫到自己的家中说道:“现今这朱三已把事儿惹下了,那北村的满人必定不肯善罢甘休,这可如何是好?望诸位拿个主意,提前想个对策才是!”
           众人你瞅我我瞅你一时也讨论不出个好主意。
           “不如俺去把华莱士教父大人请来,让他从中调解,他是洋人,满人敢不给他面子!”虹生爷爷插嘴说。
            众人七嘴八舌,说这个主意不错。
            “不可!”许安邦阻止道:“虽然事儿赶到这份上十分凶险,但总归是满人和汉人的家事儿,自己的内哄怎么能让洋鬼子插手,岂不是让外人耻笑?”
    众人只好做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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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6-9-2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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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7-4-6 15: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过几天,许家老爷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天清晨,从北边官道上开来了一队旗幡招展的大清国队伍,有千把人马,在北村满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奔朱村而来,队伍在官道稍微歇息了一阵子,便散开队形向朱村进攻,没想到一来朱三他们做好了准备,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抗击官兵,二来清军远程奔袭,人困马乏,斗志打了折扣,一个冲锋下来竟然被朱三杀了个人仰马翻。领头的千总是个正宗的满人,当时一脸的络腮胡子气的都竖了起来。他暴跳如雷,督促手下人马准备再次攻击朱村,手下有个副将上前作揖道:“大人,你看到没,这儿地势低洼背靠着的大清河水位正高,只要我们扒开河堤,管叫这些刁民个个都灌个水饱!就像当年咱们灌太平军长毛子似的,只站在高处,看场好戏!”
    大胡子千总眼珠子转了几圈:“嗯!不错!走,就这么办!”
           于是一声令下,官兵不再围攻朱村,直奔村后的河堤,准备掘堤放水。
           许安邦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些兵们要决堤放水来淹死朱三他们,如果决了堤,四十八村都要跟着遭殃。他带着大伙急急忙忙赶到河堤上,他连声喊道:“各位军爷,各位军爷,且慢动手啊……”
           这帮兵们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手上不停,嘴里还讥笑:“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鸟儿!不要命啦。哈哈哈……”
           许安邦朝大胡子拱手作揖陪着笑脸说:“在下许安邦,乃本地飞马庄人,本朝的举人,各位军爷辛苦,且慢动手,如果开了河堤,四十八村的老老少少难免受到洪灾之害,望诸位军爷体恤四十八村的百姓的苦处……”
           大胡子冷笑着摆了摆手:“老爷子,打住打住,我们八旗子弟自打入关以来都是欺负别人了,哪里受过这些个窝囊气!在这皇城跟前儿你们竟然杀死八旗子民,你们这是打老佛爷的脸!意在谋反!”
            许安邦脑瓜子嗡嗡作响,心说不妙,连连陪笑作揖说:“看军爷也是个明白事理之人,那闹事儿的朱三是个粗人,一时火起闯下大祸,千万看在四十八村乡亲性命的份上,有话好说,只要不掘堤放水便好!”
            那满人军官自知戳到了众村人的软肋上,把嘴一撇,眼角上扬,肚子一挺:“既然如此说,本官就卖你个面子,不掘堤也行,但须答应本官两件事,一、朱村内的反贼统统缴械受降,就地正法;二、官道以南一半的土地划给我们在此生息的八旗子民,老爷子,你意下如何?”
           许安邦一听急了:除了杀人还要土地,这不是眼睁睁着还是没有活路可走?
           那大胡子冷笑一声:“给你活路也不走,就别怪我无情!我见的大场面多了,”他朝兵们一挥手:“掘!”
           许安邦也是无路可走,为了四十八村的乡亲,他一咬牙也是豁出去了!他吼道:“俺也是大清国治下的举人,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既然非要决堤,除非先把老朽杀了!”
           堤下的虹生爷爷见势不妙,刚要上去搀扶许安邦撤下来,就见那大胡子骂了句姥姥,眼一瞪,抽出钢刀,虹生爷爷觉得寒光一闪,许安邦的人头已然落地,顺着河堤滚落下来,而那没有首级的身躯兀自站在原地直挺挺地不愿意倒下,再看那杀人的军官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啊呀一声,虹生爷爷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他就觉得有数千根钢针扎在胸口,一腔的怒火无处喷发,直顶眼球!这时候,得到信儿的朱三也无心据守,带着乡人冲杀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杀狗日的!给许老爷报仇啊!”
            四十八村的人们听到许安邦的死讯,无不悲愤,无论是先听到信的还是后听到信的,都各抄家伙儿朝大堤冲来。堤上的清兵也加快了掘堤的速度。虹生爷爷和和胜男奶奶以及许家人也强忍悲痛抄刀向大堤冲去……

    第十章
           公元一八六七年秋天,四十八村的乡人为了给许安邦报仇,为了阻止满人掘堤放水,保护自己的家园,与清兵进行了一场惨烈的绞杀。在清兵既将掘通大堤的生死时刻,虹生爷爷冲上了堤坝。他手中的宝刀左右挥舞,奋力拼杀。清兵的武器碰在他的刀上不是被削做两截,就是被震得脱手。他蹿到掘堤的清兵跟前,一阵砍杀,直吓得那些清兵抱头鼠窜。那大胡子眼见激起民愤,四十八村的老少爷们儿乌泱泱地朝大堤压上来,前仆后继,死命冲杀。清兵见自己的手下越来越少,已是强弓之末,背临大清河水无路可走,只能忍气吞声指挥手下殊死拼杀,夺路突围。虹生爷爷杀红了眼,提着血淋淋的宝刀直奔大胡子而来。他一个泰山压顶直砍下来,大胡子急忙举刀相迎,咔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吃惊的当口,虹生爷爷第二刀又劈到,大胡子咬牙又举刀相迎,这一次自己的刀被劈做两截!他没想到这小伙子有如此厉害。虹生爷爷一个侧身飞踹,把大胡子直接踹入了大清河内。虹生爷爷也跳入河水,大胡子想掘堤放水到头来却自己先被灌了个水饱。虹生爷爷抓住他的长辫子把他拖上堤坝,他的手下早已伤亡殆尽,吓得他垂死求饶。朱三对虹生爷爷喊道:“杀了他个狗日的,给许家老爷报仇啊!”
           虹生爷爷一咬牙,猛抻大胡子的辫子,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四十八村的这次暴动本来犯了不赦之罪,震惊朝廷。但满人有错在先,加上闻讯赶来的华莱士教父利用自己洋鬼子的身份进京走动,最后竟不了了之。
           四十八村从此声名远振,官匪再也不敢来此惹是生非。
           许家老爷既死,胜男奶奶要守孝三年,许安邦让他们秋后结婚的安排也成了泡影。虹生爷爷也伤心不已,毕竟许安邦对自己厚爱有加,情同父子。自己亲手杀了杀许安邦的人,也算是了断了一段和他的今生有缘的预言。
            一八六七年腊月,年关将近,天气奇冷。狂风夹着黄沙打得人喘不过气来。天地之间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经历了悲伤的人们无心操持过年,猫在家里啥也不想干。官道上迎着狂风跑来了几匹战马,径直进入兴村在虹生爷爷家门口停下来。
           从马上跳下一个精精神神的干巴老头儿,还没进门口,就大喊:“虹生徒儿!虹生徒儿!”,来的老者正是他的师傅张清!
    殷家人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数年之后还能和张清聚首!急忙把张清一行人请进屋内摆酒席款待。
           “我跟随梁王东征,为解东捻军之围,梁王从南皮直捣天津,离此不远,我就顺路来看看徒儿……”张清说。
            问起许家老爷,虹生爷爷又把秋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张老爷子听罢唏嘘不已,对虹生爷爷说:“如今清廷无道,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灭亡是早晚的事儿。如今梁王英武,德才兼备,不如你随我投奔了他罢。”
           虹生爷爷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决定跟恩师去投梁王,可这事得先和胜男姑娘商量,她点头了才行。结果胜男奶奶非要跟着一起去不可。虹生爷爷说有道是男女有别,跟着多有不便,胜男奶奶这才作罢。
           第二天,胜男奶奶冒着狂风来送别虹生爷爷,虹生爷爷骑马走出好远回头看胜男奶奶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拨马奔了回来,对心爱的人说:“如果过了三年,你的守孝期满,俺还不回来,你就另嫁了吧。”
    霎那间,泪水模糊了胜男奶奶的双眼,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心爱的男人打马走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不知道今日的分别还有没有重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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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6-9-2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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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7-4-6 15: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虹生爷爷跟随张清来到梁王大营,就见梁王张宗禹身材魁梧,英姿勃发,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然同是张清的徒弟梁王就唤虹生爷爷为师弟,他让虹生爷爷叫他师兄,并让他跟随师父做他的贴身副将。梁王指挥西捻军从天津直逼京师,过房山,前锋杀至宛平卢沟桥下。京师恐慌,清帝急令各地清军星夜驰援。湘、淮、陕等各路清军合围而来,梁王见形势险恶,撤围而去,克高阳,献县转战直隶,后又转战豫北。虹生爷爷眼见梁王一竿长枪无人能敌,胜败都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心中暗暗佩服。公元一八六八年四月梁王再一次挥师进击直隶,奔袭京师。京畿又是一片惊恐,竟然勾结英、法侵略者共同布防。此时梁王得知东捻军早已覆灭,遵王英勇就义,各路清军又合围过来,只得撤走直隶沧州,转战山东运河地区。由于运河地区粮草丰富,有些将领人困马乏,想在此做休整。具有战略眼光的张宗禹这次听从了部下的意见,也为西捻军的覆灭埋下了祸根,从而错失了从李鸿章做出的东靠大海,西靠运河,南靠黄河,北靠减河的包围圈里转战出来的最后机会。
    从四月到八月,虹生爷爷跟随张宗禹左冲右突,先是北击沧州渡减河无果,然后折返难下。雨季的到来也为战事增加了难度。那些日子,虹生爷爷内心焦灼而恐惧。人的性命是如此的脆弱而不堪一击,杀人者和被杀者都睁大了恐惧的眼睛,刀光剑影,战马嘶鸣,人像木桩一样倒地,杀人者和被杀者除了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内心都麻木了。
    梁王身边的兄弟们越来越少,他从涡阳带出来的这些弟兄终将无奈地长眠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他的侄儿,儿子,都先后战死。如果不是张清恩师的拼死相救,虹生爷爷恐怕也要抛尸于此。梁王自己也负伤而走。虹生爷爷看这时的梁王却出奇的冷静。这是一种从大风大浪里走来的冷静,这是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这是一种准备慷慨赴死的冷静。冷静的可怕,冷静的悲壮,冷静的恐惧。
    八月十五日,梁王带几千兄弟退往茌平广平镇。十六日,在向东北方向撤退的时候,突遭清军截杀,人困马乏的几千兄弟或被杀或被俘。此时天色渐黑,风雨交加,冷雨湿透了虹生爷爷的衣服,虹生爷爷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也分不出身上哪是雨水哪是汗水哪是血水,只是潜意识里骑着马跟在梁王后面飞奔,遇到清军就没命的砍杀。突然一条要命的长河横在了马前,清军从四面八方迫近,千钧一发之际,张清大喝道:“梁王,你快带虹生他们过河逃命!”
    “师父,我们一起走!”虹生爷爷喊道。
    “你们快走,我一个老头子,死不足惜!你们要千万活着出去,要好好活下去!弟兄们,随老头子杀回去,挡住清妖,护梁王过河哇!”
    “过河!”梁王的嗓子虽然沙哑但仍然透着逼人的英气,最终只有十八骑随着梁王渡河成功。等他们失魂落魄的爬上河岸,天地之间一片昏黑,就只有对岸清军的欢呼,战马的嘶鸣,风雨飘摇声,还有自己的咚咚心跳声。
    十八骑泅渡成功的这条河就是徒骇河。
    这次成功的泅渡,标志着轰轰烈烈的捻军运动的最后失败。捻军运动最终虽然没有像太平天国运动一样建立政权,但以梁王张宗禹为首的杰出捻军领导人他们的心境可能比太平天国运动的领导人的思想更纯洁更进步。应该看到的是,如果不是大清国利用了以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这些政治和军事精英,以汉制汉的话,单凭张宗禹全歼曾林格沁一役来说,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然而,历史就像悲壮的徒骇河水,滚滚东去不复回,功过事非只凭后人评说。

    第十二章
    虹生爷爷走后的日子里,四十八村的生活也不平静。由于长年战乱,洪灾旱灾,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本来还算富庶的这片土地也是每况愈下,这次又是朱村鲁莽的朱三跳了出来,他跟大伙说:“许家老爷活着的时候说,大清国气数已尽,那时候俺觉得是句气话,可今儿个俺觉得是句实话!往年都是外地的匪们来咱这抢掠,如今咱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俺们也出去闯荡一番!比呆在家里活受罪强!”
    真是一呼百应,当下朱三拉起一队人马,他们遇州抢州遇县抢县,队伍走到哪抢到哪,有点放羊的感觉。让朱三没想到的是一路南下他的队伍在像滚雪球般地壮大。朱三自己看着都有点内心膨胀了,有道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看来自己也不是贱命一条,南边的洪秀全不就打着个传教的幌子拉起人马称王称帝?看来自己,朱三摸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拍了拍自己的宽而壮的肩膀,他觉得自己长的孔武有力,有点西楚霸王的感觉。
    他命令手下绣了面大旗,旗上绣了个大大的“朱”字,让手下人举着,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朱三甚是得意了,这才有些队伍的感觉了!不过西楚霸王身边有个美貌的虞姬呀,自己没有,怎么办?抢!过河间府的时候,抢了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据为己有,封做朱三娘娘,那小姐细皮嫩肉的,被朱三的胡碴子扎得直哭。朱三笑道:“哭嘛?等俺打下北京城,赶走满人,封你做正宫娘娘!”没过几天,朱三把丞相,大臣,文武状元都在自己的队伍里选好,自己就像建了个小朝廷,他洋洋得意地带着人马杀奔京师。
    胜男奶奶也在家里苦苦地等待爷爷的归来。她几乎天顶天地去官道上往西张望,盼望着自己心里头的那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后来,不好的消息传来说捻子已经全军覆没,胜男奶奶不敢声张,只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被窝里流泪,没想到自己相爱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汉子就这样不在了人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他乡……
    她觉得一年左右自己失去了两位最爱的亲人,自己的未来越来越迷茫。
    她又觉得虹生爷爷有生还的希望,所以去官道上张望的更勤了。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奇迹还是发生了。腊月的一天黄昏,胜男奶奶照例又去村前官道上张望,就见远远的从西边奔来两匹快马,胜男奶奶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是他!胜男奶奶揪住自己的衣角,泪水夺目而出!
    近了,虹生爷爷猛地跳下马,跑到胜男奶奶的身边忘情地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的看着他们,他的目光里透着一种英气和忧郁。
    “回家喽!”虹生爷爷把心爱的女人扶上马背,一起回到了兴村。家里人看他平安回来自然分外高兴。至于一起回来的人虹生爷爷嘱咐大家不要多问也不要出去乱说。
    大家心中自然明白了几分,自然守口如瓶。就这样,那男子在虹生爷爷家休养了多半月,看看年关将近,那男子忽然向虹生爷爷一家道别说想家了想南归了。虹生爷爷不便多留,为那个男子备足盘缠,虹生爷爷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撒泪而别。
    这个男子就是梁王张宗禹,对于他的下落成为了历史之谜,解放后在沧州发现的宗禹墓也许为他的最终下落揭开了谜底。

    第十三章
    送走梁王后,虹生爷爷先到许安邦的坟上祭奠,他想起了许家老爷生前对自己的诸多好处,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离开兴村半步和胜男奶奶厮守一生,一辈子对胜男奶奶好。
    回到兴村,忽然听到街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虹生爷爷和胜男奶奶上街看时,只见几个小兵模样的人一边敲着家伙一边高声喊道:“四十八村的老少爷们儿,朱三爷如今人强马壮,准备拉队伍杀进北京,赶走满人,另开天地!有愿去的,打下北京城,要官给官,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女人给女人!跟着朱三爷吃香喝辣去吆!”
    虹生爷爷一听,这朱三又要聚众谋反,滋生祸端啊!他急忙奔朱村来看个究竟。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这朱三的队伍穿戴杂乱,闹哄哄的竟有数千人众,当街戳着两杆大旗,上写“西楚霸王再世”和硕大的“朱” 字。在他的鼓动下,四十八村的人又加入不少。看来朱三的号召力挺大,四十八村的人看来真准备跟他杀进京城吃香喝辣享福去了。
    朱三看到虹生爷爷来了,咧开个大嘴笑脸相迎:“俺说虹生兄弟,怎么样?去哪里发财了?去年咱俩就一起杀满人为许家老爷报了仇。这四十八村俺就佩服许家老爷和你。怎么样,跟随俺杀进北京夺天下吧!得了江山分你一半!”
    虹生爷爷心说,梁王的本事就够了得了,都落了个惨烈失败的下场,就你朱三这帮乌合之众打家劫舍还差不多,要想杀进北京城有点痴心妄想了吧?于是他劝朱三说:“我说朱三哥,依兄弟看,咱还是老老实实守住家园,安心过太平日子吧!造反怕是又要白白让许多无辜的人搭上性命啊!”
    “俺说虹生兄弟,怂了吧!咋啦?怕了?”朱三哈哈大笑:“你也是文武全才,也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道理。俺朱三也不是贱命一条!如今天下大乱,俺朱三来个混水摸鱼,不管麦穗还是胖头,就是摸了虾(瞎)俺也认了!”
    虹生爷爷知道像朱三这种人认定的事儿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除非一棍子把他打死,他无奈地直摇头作罢。
    于是朱村前面的空地上一时杀猪宰羊,喝大酒唱大戏,在朱三年关杀进北京城的口号下,人们一时热血沸腾,因为年关将近,人们深感时间紧任务重,美好的愿望就要实现,都迫不及待地催促朱三开拔。朱三大悦,第二日带着抢来的小美人,文武百官,上路了。他朝朱村磕了三个响头:“老少爷们儿,朱家祖宗,等俺夺了天下,再酬谢大伙儿。”
    虹生爷爷觉得他又可怜又愚昧但无计可施。
    最终朱三打进北京城的美梦破灭在快到达固安的路上,这帮乌合之众被清军的一个冲锋就四散奔逃,朱三大喊着:“冲啊!杀进北京城,夺天下啊!”人们在他的蛊惑下又开始冲锋,结果被洋枪队砰啪一阵子又打散了。
    这下朱三彻彻底底地懵了,他左冲右突无路可走,手下人各顾各的性命,成了一盘散沙。朱三一把抄起从河间府抢来的小娘子放在胸前,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只可惜他没有西楚霸王的神力,不一会儿力竭而被清军生擒。
    大获全胜的清军把朱三五花大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两个手掌被残忍的钉在木桩上,疼得朱三仰天惨叫。他的手下有的都吓得瘫倒在地。当清军得知这伙反贼私立朝廷时更加气愤,挨个点名,唤出一个杀一个,当唤出武状元时,有个满人军官拦住道:“既然是武状元,咱哥俩就比试比试!”不一会儿功夫,竟然把朱三的武状元活活摔死!最可怜的是朱三抢来的那个心爱的小娘子,如狼似虎地清军看她貌美,顿时一拥而上,把这柔弱的女人遭塌了个半死,那女子哀声求饶:“俺是他们抢来的,放过俺吧……”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发泄够了的清军竟然还不放过这可怜的女人,牵来四匹战马,竟然把她在朱三的面前分尸!随着战马嘶鸣,一个姣好的女子刹那间被变形撕裂,香消玉殒。临死兀自拿眼睛瞪着朱三,不知道是咒骂还是怨恨……
    “娘子!”朱三心疼的大喝一声,咬舌自尽,他的手下也悉数被斩首。
    四十八村一条好汉的帝王梦就此断灭了。

                          第十四章
    胜男奶奶三年守孝期满后,如愿的嫁给了虹生爷爷。从小青梅竹马的一对,两颗热烈的心走到了一起,也圆了许安邦的一个梦。
    这一年,已是公元一八六九年秋天,他们渡过了人生的二十一个年头。按照当时的乡俗,两个相爱的人早已大大超出了婚嫁的年龄,但此时的他们都经历了血风腥雨,生死离别,因此更加成熟,对彼此愈发珍惜。
    他们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因为以许家的正直人品和爷爷少年英武的气概自然要来道贺的乡亲络绎不绝。华莱士教父也从陵城赶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并且用洋鬼子的仪式为新人送上了祝福。
    热闹的婚礼进行了一天,夜里,洞房外秋风习习,洞房内温馨柔情,在红色烛光的映照下,胜男奶奶从来就没这么娇羞和美丽。虹生爷爷一个劲儿地朝胜男奶奶傻笑。胜男奶奶忘情地把虹生爷爷的肩头搂住说:“这一辈子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而此时的大清国,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在做垂死挣扎,面对列强入侵,以土地和白银换暂时的和平的举动,只能让入侵者的目光更加贪婪,对内则进行无休止的镇压和屠杀,困苦和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民陷入了无限的苦难之中。
    虹生爷爷和胜男奶奶在兴村农闲之余开设武馆教授附近的孩子们习练武术,日子倒也无忧无虑,但胜男奶奶一直没有开怀生养。她天天劝虹生爷爷再续一房,但虹生爷爷死活不同意。
    时光如水般的流逝,转眼二十年光景弹指一挥间过去了,没想到这一年胜男奶奶有了身孕。爷爷喜出望外,秋天,孩子降生,长得白白静静的,模样随奶奶,高兴得爷爷给父亲取乳名叫晚祥,意为晚到的吉祥之意。
    从公元一八九九年开始,大清国土地上又闹起了义和团运动。他们杀洋人,灭洋教,从最初的反清复明经过清政府的引导改做了扶清灭洋,这次运动甚至得到了慈禧老佛爷的首肯而迅速席卷山东,直隶,山西等几个省份,可谓是轰轰烈烈。
    这一年,华莱士教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听说山东出了红灯照,黑灯照,甚至于妓女都组成了花灯照。他们把洋人称做洋毛子,中国教民称呼为二毛子,用洋货者称为三毛子,每到一处杀洋人烧教堂,在民族仇恨的煽动下,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闹得人心慌慌。华莱士教父壮年来到这片动荡的土地,现在已是暮年,他利用亲力亲为的善行,使这片土地上的穷人信奉了上帝,他觉得这是神的旨意和安排,他不想离开这片神奇而沧桑的土地,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乡。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游走于自己亲手建立的教堂之间,当经过兴村的时候,他特地拜访了虹生爷爷。虹生爷爷笑着说:“莫怕,俺知道你是个好洋人,没干过嘛坏事,如果义和团真的要杀你我做担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几天,有个飞马庄的教民满头大汗地跑来报给虹生爷爷:“快去看看吧!不知道哪钻出些扎黄头巾的人把华莱士教父大人抓起来了!非要烧死不可!”
    虹生爷爷马上骑马飞奔大清河畔的教堂,一帮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正乱哄哄的在华莱士教父的脚底胡乱放些柴火,准备烧死这个上帝的子民。
    “住手!”虹生爷爷高声喊道。
    华莱士教父被吊在树杈上,双眼无力地向虹生爷爷投向感恩的目光。
    “你是虹生老哥?!”人群里有人说道。
    “你是?”
    “俺是山东平原的朱大山啊!当年咱们一起抱马脖子过的徒骇河呀!”
    虹生爷爷想起来了,当年随梁王逃亡的十八人之一,没想到朱大山又加入了义和团。
    “诸位兄弟,是这样,这位华莱士教父是我的朋友,他在这一带是公认的好洋人,今天卖哥哥一个面子,只要放了他,让哥干嘛都行,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是这话?”朱大山高兴得声音有些发颤。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好!如今天下大义,连朝廷老佛爷都赞成义和团,今儿个俺来到哥哥一亩三分地,俺也晓得哥哥的本事,俺只求你跟俺一块去杀洋鬼子!”
    虹生爷爷沉默半晌,没想到朱大山将了一军,不去吧,誓言已出,去吧,胜男奶奶那怎么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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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7-4-6 15: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章
    虹生爷爷回到家里把事情的经过和胜男奶奶一说,没想到胜男奶奶也反将了他一军:“要么别去,要么俺跟你一起去,俺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和你分开了,不过杀洋鬼子乃民族大义,俺支持你去!”
    胜男奶奶的一番话说得朱大山暗暗称奇,他竖起大拇指称赞胜男奶奶道:“老嫂子,你真是女中豪杰,兄弟佩服!”
    虹生爷爷本来就是性情中人,他说:“既然是民族大义我必然为之,不过晚祥太小,你走了咋办?”
    “让俺娘家人照看一下,杀进北京城赶走洋鬼子,咱们就回来,抬腿的功夫!”
    虹生爷爷要随义和团去杀洋毛子的消息一经传出,和他要好的村民以及他的徒弟也有不少人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一时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杀洋毛子的队伍。
    虹生爷爷上路的那一天,许家人和乡人都来相送,虹生爷爷背着恩师留下的那口宝刀,英气逼人,人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挥刀斩杀清军千总的殷虹生,虹生爷爷朝大伙拱手说:“这一去不知道是生是死,也许再也回不来了!晚祥就拜托各位了!”
    众乡亲说道:“现在有许家兄弟,就是没有,俺们也能把晚祥照顾好,就盼你多杀些洋毛子,早些回家!”
    就这样,为了解救华莱士教父,为了抵抗外国入侵者,虹生爷爷和胜男奶奶带领乡人和徒弟跟随朱大山加入了义和团,沿着官道往北而去,过了霸州,永清,到达廊坊,沿途的村子几乎都有义和团的坛口,团民们像涓涓细流汇入小溪越来越多,他们用赤帕或者黄帕扎头,走到哪里都特别的扎眼。大伙不分地域聚在一起,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扶清灭洋,烧教堂,杀洋毛子,人们近乎狂热且无所畏惧。虹生爷爷渐渐地也被这种狂热所感染,不过他知道洋鬼子不善肉搏而长于火器,他们也正是靠着火枪利炮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大发淫威,当年虹生爷爷跟随梁王与清军作战也真正地感受过洋枪洋炮的厉害,淮军的洋枪队一进攻,捻军的兄弟就像下饺子似的纷纷从马上跌落,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可是,义和团的团民也不可能是傻子,难道他们就没听说过洋枪洋炮的厉害?
    虹生爷爷把心中的疑问向朱大山说了说,没想到朱大山乐呵呵的对他说:“老哥,莫怕,俺们义和团团民刀枪不入,有神功护体,纵是毛子的洋枪再厉害,也拿俺们没辙!”
    虹生爷爷将信将疑。
    朱大山看透了他的心思,忙又说:“如今世道变了,义和团不是当年的捻子,现如今俺们有神功护体,又都是朝廷的大红人,就连老佛爷也指着义和团保护她呢!只要上下一条心,何愁灭不了洋毛子!”
    公元一九零零年六月初,火一样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场急雨过后,天空如洗,瓦蓝瓦蓝的,有白云在上面散步。永定河水缓缓流过这人烟稀少的旷野,河里有白云的倒影在划过,不时有麦穗鱼调皮的露出头来透透气,河岸的杂草里蝈蝈在歌唱……
    这里大片的土地已经荒芜,在这个每村必拳每村必团的年月里,农民已经对劳作少有地失去了热情。
    难道灭掉洋鬼子就能过上好日子吗?虹生爷爷站在永定河畔出神的望着远方,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胜男奶奶轻柔地问他:“想家了吗?”
    “嗯”,虹生爷爷望着胜男奶奶的眼睛:“想祥儿了,我们这一次看来生死难料,只盼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过上好日子!”
    “义和团人多势众,我看必胜无疑,有俺们家里人和那么多热心的父老乡亲,祥儿没事,你放心吧!”
    “但愿吧……”虹生爷爷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第十六集
    公元一九零零年六月,朝廷终于下定了和洋人开战的决心,他们把求战心切的义和团划给武卫军首领聂士成指挥。 聂士成本是淮军中的一员虎将,参加过平捻战争,在朝鲜对日作战且获胜而成名,他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来颇受朝廷器重,然而聂士成却看不惯义和团装神弄鬼,刀枪不入那一套,更甚的是义和团每每上阵杀敌必先以屎尿泼向敌方的做法更让聂所不齿。也难怪,像聂士成这种实战经验丰富的战将怎么能看上义和团的这些迷惑人的把戏?而义和团仰仗着受到朝廷重用老佛爷欢心也不把聂士成放在眼里,一来二去,义和团和聂士成磨擦不断,以致于大开杀戒,互有伤亡。没想到今天的指挥权落在了聂士成的手中,聂士成心说,一会打起来就让你们这群暴民知道锅是铁打的! 他站在土坡上,向下望去,坡头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乌泱泱的全是义和团的人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强有弱,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像打把式卖艺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更有附近的团民竟然把干活的锄头,杀猪刀,鱼叉也带了来。 他站在土坡上,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被染成红色,他知道要不是朝廷把指挥权交给自己,义和团的这些个暴民能在瞬间冲上土坡把自己像臭虫一样捻死,把自己的身体撕个粉碎! 他站在土坡上,清了清嗓子:“义和团的兄弟们,如今外敌当前,朝廷让聂某指挥这场战斗,聂某愿意和义和团的兄弟们共同抗击洋鬼子,御敌京师之外,为朝廷分忧。”他拱了拱手接着说:“聂某素闻义和团的兄弟们神功护体刀枪不入,一会打起来就用作先锋,让洋人知道知道兄弟们的厉害!” “好!”义和团的队伍里爆发出喝彩声,他们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犹如上弦之箭,蓄势待发! 聂士成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心说打起来就知道了…… 战斗在中午时分开始展开,洋鬼子端着洋枪,分成三排迈着有节奏的步伐攻击前进,义和团早已安捺不住阵脚,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杀洋毛子啊——”,成千上万的团民像洪水一样漫过铁路,杀向洋鬼子。 聂士成一看自己还没下令,这帮暴民就开始攻击,真是没有军纪可言!他牙一咬命令身边的机枪手:“这些个乱民,留着后患无穷,等他们退时,格杀勿论!” 虹生爷爷也在队伍里冲锋,他举着宝刀,觉得仿佛又回到跟随梁王的岁月,而跟随梁王杀的是清军乃小义,现在杀洋鬼子乃民族大义,自己死而无憾! 虹生爷爷看到胜男奶奶在跟随着他冲锋,曾经的战友朱大山在冲锋,四十八村的乡亲和弟子在冲锋,无数不认识不知道名字的义和团兄弟姐妹在冲锋。人们奔跑着,呼喊着。 虹生爷爷觉得天空如此的蓝,白云如此的白,大地在颤抖,在旋转。 虹生爷爷觉得自己眼睛里一片红色,旗帜是红的,闪过的人影是红的,如此鲜活的红,让人血脉喷张的红! “杀!” “杀!” “杀——” 这声音震的大地颤抖! 这声音震的聂士成的耳膜发疼,他惋惜的摇头:“这帮暴民,如为本军门所用,必定能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可惜啊可惜!” 这更坚定了灭掉这些暴民的决心。 在快冲向洋鬼子的千钧一发之间,洋鬼子迅速做出了反映:一排就地卧倒,二排单膝跪地,三排站立,一个鬼子军官举起指挥刀划过头顶,虹生爷爷看到洋枪里齐唰唰的喷出烟雾,然后是沉闷的枪声,虹生爷爷感觉到了有枪子在身边飞过,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抱坛子的团民应声倒地,坛子也落地摔得粉碎,虹生爷爷嗅觉里多了一股屎尿味儿,然后中枪倒地的是几个对自己刀枪不入深信不疑的大师兄级别的团民,但奔跑的团民仍然没有回过味儿来。但虹生爷爷似乎醒过神来,但是已经晚了。他觉得当年梁王的骑兵中枪像下饺子,义和团中枪像收割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时候,洋鬼子的炮弹也在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人群里爆炸,义和团的团民立刻死伤一片,这时人们似乎醒了过来,义和团也是血肉之躯,刀枪不入纯属骗人的鬼话瞎话!醒悟过来的人们立刻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也突然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和后怕,冲锋的人一片片的倒下,和洋鬼子离的如此之近,可就是近不了身! 在这关键时刻,虹生爷爷大喊了一声:“撤……”

    苍茫大地

    作者:明月清风/校对:联营

    十七章
    醒过神来的义和团开始往回跑,洋鬼子们收起枪傲慢地狞笑着。 当义和团的人马接近铁路的时候,聂士成的指挥刀往下一落,武卫军阵地的马克沁重机枪玩命地叫唤了起来!跑在前面的人们纷纷倒地,虹生爷爷急忙把胜男奶奶按倒在一个土坡下。 “姓聂的!俺操你八辈祖宗……”人群里有人带着哭腔咒骂道。 虹生爷爷压着胜男奶奶趴在土坡下,抬头看到朱大山中枪倒地仰卧在不远处,他嘱咐胜男奶奶趴着别动,然后爬到朱大山身边,把山东汉子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朱大山的前胸被打成了筛子眼儿,每个枪眼里都往外渗血水,他对虹生爷爷的呼唤已经麻木,他艰难的睁开眼,对曾经生死患难的兄弟说:“老哥……没想到……俺早晚……死在了清……妖手里……”他突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眼睛瞪的铜铃般的大:“替俺报仇!杀——清妖啊!” 而后气绝而死…… 最终义和团前进不得也后退不了,只能从侧面退了出来。聂士成向武卫军挥了挥手:“弟兄们!义和团已溃不成军,接下来看我们的了!洋鬼子上来,给我玩命的招呼!” 傲慢的洋鬼子开始进攻武卫军的阵地,他们又恢复原来的阵型,雄纠纠的踩过义和团扔下的尸体,聂士成的队伍身经百战,和洋毛子也没少开战,基本上胜多负少,所以见到洋鬼子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严阵以待,洋鬼子的脚步刚要踩上铁路,聂士成一声令下,武卫军全面开火,一时间火枪对火枪大炮对大炮来了个针锋相对,片刻功夫,洋人败下阵来,扔下几具尸体,狼狈逃窜。武卫军乘胜追击了一程,见好而收兵。 天色傍晚,奔逃出来的虹生爷爷又带着胜男奶奶和朱大山带来的人们寻找到朱大山的尸体就地掩埋。虹生爷爷对着朱大山的坟冢默默的说:“兄弟,看来你只能安息在此了,你放心的走吧!我一定杀了聂士成,给你报仇雪恨!” 被聂士成击溃的洋鬼子眼见铁路已被破坏,前进无望,只好退回车站,准备明天再说。 是夜,大地停止了一天的喧嚣,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有夜虫儿和着数声蛙鸣打破了寂静,使夜色更加清幽和落寞,旷野上有游荡的鬼火在跳动,这些夜的幽灵仿佛是在祭奠白日为正义或者非正义而殒灭的生命,这些幽灵想照亮夜色,送他们回家…… 虹生爷爷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带着为朱大山复仇的火焰直奔武卫军大营。武卫军大账里,聂士成也是夜不能寐,正在和部下副官说话:“今天休怪我对义和团下死手,如今义和团鱼龙混杂,风头正劲,大有当年太平天国和捻子祸乱全国之势。而朝廷和老佛爷听信馋言,打压于我,我聂某身经百战,虽在夹缝中生存,然无愧于大清,就是死,我也相信我的直觉,将来乱我中华者必是洋人和义和团!” 副官拱手进言道:“即然如此说,聂军门还是谋取自保为妙。朝廷和老佛爷朝令夕改,如今义和团得势,聂军门还是以退为进!” “不!”聂士成坚定的挥挥手:“不!这不是聂某的个性!我戎马一生,早已把生死置之身外,但愿大清洪福,我的预感不要成为大清的恶梦……” 此时,虹生爷爷隐藏在帐外,准备伺机行刺聂士成,但聂士成的一番忧国忧民的肺腑之言让虹生爷爷心头一热,握刀的手也跟着抖动…… 胜男奶奶和大伙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就见虹生爷爷空手而回,大伙忙问事情成了没有,虹生爷爷阴沉着脸摆了摆手:“俺们还是专心杀洋鬼子吧!杀聂士成之事休提!”众人也不知道虹生爷爷怎么了,也不好再问下去。 约摸过了子夜时分,被聂士成击败的洋鬼子退回车站躲在车厢里将要昏昏沉沉的睡去,站在车厢上的哨兵端着洋枪,在黑夜的笼罩下像个可怕的幽灵,不知道哪儿突然响了一下,貌似有人重重的绊了一脚,哨兵心头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划破了夜的宁静,随着枪声,喊杀声四起。 “义和团!”哨兵惊叫起来。

    苍茫大地

    作者:明月清风/校对:联营

    十八章
    残败下来的义和团又汇入新的义和团队伍,最终在车站的外围又聚集了数千之众。吃过亏上过当的义和团对洋鬼子恨之入骨,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们不再轻视洋毛子和洋毛子手中的洋枪洋炮,他们决定对毛子发起夜袭,快速接敌,以减少自身的伤亡。 谁知道在快接近成功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绊了一脚,紧接着洋鬼子的枪声响了。 “义和团!”洋鬼子惊叫起来。 义和团见偷袭不成立刻改为强攻,黑暗中洋鬼子也分不出有多少敌人来袭,只是把密集的子弹射向车窗外,顿时枪声大作。近在咫尺的义和团民众又大片大片的倒在血泊之中。 义和团见势不妙,一声令下,撤了出来,然而,领头的大师兄带大伙合计了半天,觉得如果等到天亮再进攻,只能是徒劳增加伤亡,听刚才洋毛子略带恐慌的叫声,怕是洋毛子也不是钢板一块,人都是人,只要我们增加进攻的次数,灭其锐气和体力,说不定竟能得手。 主意已定,义和团变强攻为袭扰,把人马分成几拨轮番冲锋,看伤亡大时,撤回另换一拨接着袭扰。 没想到这一招果然奏效,及至天蒙蒙亮,洋毛子人困马乏,弹药也剩余不多,枪声也变得稀稀落落。有好几次义和团的人攻击到车厢前砍得车厢砰砰作响,被洋毛子开枪拼死挡住。 天色渐亮,旷野上又有甘军董福祥的人马奔洋鬼子冲了过来,由于清军也装备有洋枪,被义和团缠斗一夜的洋鬼子渐渐顶不住了,最终狼狈地弃车而逃。义和团看看来了援兵,立刻精神大振,所有的人马开始冲锋,呵!旷野上又是一片壮观的红色卷过大地。人们奔跑着,晃动着手中的兵器,嘴里不由自主地喊着:“杀——” “杀!” “杀!” “杀——” 这一仗,虹生爷爷发现义和团变成了战争的主宰者,而弹尽粮绝的洋鬼子端着枪在虹生爷爷眼里就像端着根烧火棍而已,没有了子弹,他们的武器也可怜的变成了冷兵器。他们在旷野上像吓破了胆的兔子被猎人兜着屁股狂追,义和团的大刀和长矛,鱼叉和杀猪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义和团杀声震天,洋毛子屁滚尿流,鬼哭狼嚎,直恨洋爹洋妈少生了几条腿。胜男奶奶追上一个可怜的洋鬼子,那个洋鬼子见无路可走拿洋枪回身朝胜男奶奶浑身乱戳,虹生爷爷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手起刀落,鬼子的洋枪被削成两截,宝刀往回一拉又一个斜劈,毛子脑瓜子掉了半个壳,有一个洋鬼子本来回身救援这个同伴,见状竟吓得大叫一声,把枪扔掉,夹着尾巴一溜烟狂奔而去。虹生爷爷精神大振,自己的宝刀终于在抵抗外敌的斗争中用上了派场,而英勇的义和团用勇气和人海战术弥补了武器的落后,杀得侵略者魂飞魄散,败走天津。 公元一九零零年夏天的这次战斗,最终被载入了史册,尽管虹生爷爷和千千万万个大清子民都做了无名英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义和团。 这次战斗过后,义和团上书告了死对头聂士成一状,使聂军门受到朝廷的严加呵斥。义和团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把聂士成全家捋走。聂士成带兵追击,被混进武卫军的义和团打了黑枪而受伤。从此聂士成心灰意冷只求速死,和洋人开战必身先士卒把自己置身于洋人的炮击下,最终悲壮殉难。英勇善战的武卫军灭亡,悲乎壮乎! 而虹生爷爷和胜男奶奶也再也没有回到四十八村的这片历经沧桑的土地。回来的人有的说他们死在廊坊,也有的说他们跟随义和团去了天津或者京城,没有归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他们抗击侵略者的故事还在四十八村的老人们口中像讲故事一样流传,晚祥就是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小小的晚祥对父母虽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他在听了他们的故事以后,曾经在幼稚的心里发誓要做父母一样的人。 年幼的晚祥也曾经靠在讲故事的老人身上努力回忆父母的模样,但他越回忆脑子里越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很温暖,亦很难受。 不过老人们说,他长的像母亲胜男。 于是,晚祥回到许家就照镜子,镜子里有张眉目清秀的孩子的小脸,晚祥哭了,哭喊着向娘舅们要妈妈! 大人们叹气说:“也许他们快回来了……” 而最终也没有回来。 解放后的一天,有个许家的老人拿着一本杂志兴冲冲的来找晚祥,说:“我看到你爹娘了!我看到你爹娘了!” 原来杂志上有当年洋鬼子拍摄的反映被慈禧和朝廷出卖被俘的义和团民的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都戴着木枷,男的高高大大,神情木讷,女的从容且略微带些笑容,目光深情地看着男的,好像在说:“看,我愿意和你生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晚祥呆呆地看了许久,而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四十八村的这片土地上,许安邦,张清,朱三,虹生爷爷,胜男奶奶,他们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奇。沧茫大地,谁主沉浮?一个悲壮接一个悲壮的故事等待着人们去演绎。谁演绎,谁就是传奇! 可恨的是,华莱士教父留下的教堂,还矗立在大清河畔,每天清脆的钟声还在响起……
    (上部完)2007.1.28

                 《苍茫大地》序

              何万志
         
            大清河畔,千里堤旁,四十八村,历史悠深。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农民,面对天灾人祸的困境,面对三座大山的重重压迫,在忍无可忍走投无路的绝望中,为了生存,纷纷拿起了武器,保家卫国。在斗争中不畏牺牲,在推动中国历史前进的海洋里,激起了朵朵浪花……
           赵王河水滚滚东流去,千里长堤弯弯鉴古今。英雄当年起壮举,保家卫国励后人!     
            故事跌宕起伏,可歌可泣,惊心动魂;人物鲜活,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这就是我们的先辈,他们的事迹将载入史册!
            由于作者及本人水平所限,文中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望读者批评指正,再版时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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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2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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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7-4-6 15: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苍茫大地(九)

    作者:明月清风/校对:联营

    第九章
           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过几天,许家老爷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天清晨,从北边官道上开来了一队旗幡招展的大清国队伍,有千把人马,在北村满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奔朱村而来,队伍在官道稍微歇息了一阵子,便散开队形向朱村进攻,没想到一来朱三他们做好了准备,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抗击官兵,二来清军远程奔袭,人困马乏,斗志打了折扣,一个冲锋下来竟然被朱三杀了个人仰马翻。领头的千总是个正宗的满人,当时一脸的络腮胡子气的都竖了起来。他暴跳如雷,督促手下人马准备再次攻击朱村,手下有个副将上前作揖道:“大人,你看到没,这儿地势低洼背靠着的大清河水位正高,只要我们扒开河堤,管叫这些刁民个个都灌个水饱!就像当年咱们灌太平军长毛子似的,只站在高处,看场好戏!”
    大胡子千总眼珠子转了几圈:“嗯!不错!走,就这么办!”
           于是一声令下,官兵不再围攻朱村,直奔村后的河堤,准备掘堤放水。
           许安邦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些兵们要决堤放水来淹死朱三他们,如果决了堤,四十八村都要跟着遭殃。他带着大伙急急忙忙赶到河堤上,他连声喊道:“各位军爷,各位军爷,且慢动手啊……”
           这帮兵们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手上不停,嘴里还讥笑:“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鸟儿!不要命啦。哈哈哈……”
           许安邦朝大胡子拱手作揖陪着笑脸说:“在下许安邦,乃本地飞马庄人,本朝的举人,各位军爷辛苦,且慢动手,如果开了河堤,四十八村的老老少少难免受到洪灾之害,望诸位军爷体恤四十八村的百姓的苦处……”
           大胡子冷笑着摆了摆手:“老爷子,打住打住,我们八旗子弟自打入关以来都是欺负别人了,哪里受过这些个窝囊气!在这皇城跟前儿你们竟然杀死八旗子民,你们这是打老佛爷的脸!意在谋反!”
            许安邦脑瓜子嗡嗡作响,心说不妙,连连陪笑作揖说:“看军爷也是个明白事理之人,那闹事儿的朱三是个粗人,一时火起闯下大祸,千万看在四十八村乡亲性命的份上,有话好说,只要不掘堤放水便好!”
            那满人军官自知戳到了众村人的软肋上,把嘴一撇,眼角上扬,肚子一挺:“既然如此说,本官就卖你个面子,不掘堤也行,但须答应本官两件事,一、朱村内的反贼统统缴械受降,就地正法;二、官道以南一半的土地划给我们在此生息的八旗子民,老爷子,你意下如何?”
           许安邦一听急了:除了杀人还要土地,这不是眼睁睁着还是没有活路可走?
           那大胡子冷笑一声:“给你活路也不走,就别怪我无情!我见的大场面多了,”他朝兵们一挥手:“掘!”
           许安邦也是无路可走,为了四十八村的乡亲,他一咬牙也是豁出去了!他吼道:“俺也是大清国治下的举人,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既然非要决堤,除非先把老朽杀了!”
           堤下的虹生爷爷见势不妙,刚要上去搀扶许安邦撤下来,就见那大胡子骂了句姥姥,眼一瞪,抽出钢刀,虹生爷爷觉得寒光一闪,许安邦的人头已然落地,顺着河堤滚落下来,而那没有首级的身躯兀自站在原地直挺挺地不愿意倒下,再看那杀人的军官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啊呀一声,虹生爷爷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他就觉得有数千根钢针扎在胸口,一腔的怒火无处喷发,直顶眼球!这时候,得到信儿的朱三也无心据守,带着乡人冲杀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杀狗日的!给许老爷报仇啊!”
            四十八村的人们听到许安邦的死讯,无不悲愤,无论是先听到信的还是后听到信的,都各抄家伙儿朝大堤冲来。堤上的清兵也加快了掘堤的速度。虹生爷爷和和胜男奶奶以及许家人也强忍悲痛抄刀向大堤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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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3:57:28 | 显示全部楼层
    苍茫大地(十一)

    作者:明月清风/校对:联营

    第十一章
    虹生爷爷跟随张清来到梁王大营,就见梁王张宗禹身材魁梧,英姿勃发,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然同是张清的徒弟梁王就唤虹生爷爷为师弟,他让虹生爷爷叫他师兄,并让他跟随师父做他的贴身副将。梁王指挥西捻军从天津直逼京师,过房山,前锋杀至宛平卢沟桥下。京师恐慌,清帝急令各地清军星夜驰援。湘、淮、陕等各路清军合围而来,梁王见形势险恶,撤围而去,克高阳,献县转战直隶,后又转战豫北。虹生爷爷眼见梁王一竿长枪无人能敌,胜败都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心中暗暗佩服。公元一八六八年四月梁王再一次挥师进击直隶,奔袭京师。京畿又是一片惊恐,竟然勾结英、法侵略者共同布防。此时梁王得知东捻军早已覆灭,遵王英勇就义,各路清军又合围过来,只得撤走直隶沧州,转战山东运河地区。由于运河地区粮草丰富,有些将领人困马乏,想在此做休整。具有战略眼光的张宗禹这次听从了部下的意见,也为西捻军的覆灭埋下了祸根,从而错失了从李鸿章做出的东靠大海,西靠运河,南靠黄河,北靠减河的包围圈里转战出来的最后机会。
    从四月到八月,虹生爷爷跟随张宗禹左冲右突,先是北击沧州渡减河无果,然后折返难下。雨季的到来也为战事增加了难度。那些日子,虹生爷爷内心焦灼而恐惧。人的性命是如此的脆弱而不堪一击,杀人者和被杀者都睁大了恐惧的眼睛,刀光剑影,战马嘶鸣,人像木桩一样倒地,杀人者和被杀者除了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内心都麻木了。
    梁王身边的兄弟们越来越少,他从涡阳带出来的这些弟兄终将无奈地长眠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他的侄儿,儿子,都先后战死。如果不是张清恩师的拼死相救,虹生爷爷恐怕也要抛尸于此。梁王自己也负伤而走。虹生爷爷看这时的梁王却出奇的冷静。这是一种从大风大浪里走来的冷静,这是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这是一种准备慷慨赴死的冷静。冷静的可怕,冷静的悲壮,冷静的恐惧。
    八月十五日,梁王带几千兄弟退往茌平广平镇。十六日,在向东北方向撤退的时候,突遭清军截杀,人困马乏的几千兄弟或被杀或被俘。此时天色渐黑,风雨交加,冷雨湿透了虹生爷爷的衣服,虹生爷爷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也分不出身上哪是雨水哪是汗水哪是血水,只是潜意识里骑着马跟在梁王后面飞奔,遇到清军就没命的砍杀。突然一条要命的长河横在了马前,清军从四面八方迫近,千钧一发之际,张清大喝道:“梁王,你快带虹生他们过河逃命!”
    “师父,我们一起走!”虹生爷爷喊道。
    “你们快走,我一个老头子,死不足惜!你们要千万活着出去,要好好活下去!弟兄们,随老头子杀回去,挡住清妖,护梁王过河哇!”
    “过河!”梁王的嗓子虽然沙哑但仍然透着逼人的英气,最终只有十八骑随着梁王渡河成功。等他们失魂落魄的爬上河岸,天地之间一片昏黑,就只有对岸清军的欢呼,战马的嘶鸣,风雨飘摇声,还有自己的咚咚心跳声。
    十八骑泅渡成功的这条河就是徒骇河。
    这次成功的泅渡,标志着轰轰烈烈的捻军运动的最后失败。捻军运动最终虽然没有像太平天国运动一样建立政权,但以梁王张宗禹为首的杰出捻军领导人他们的心境可能比太平天国运动的领导人的思想更纯洁更进步。应该看到的是,如果不是大清国利用了以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这些政治和军事精英,以汉制汉的话,单凭张宗禹全歼曾林格沁一役来说,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然而,历史就像悲壮的徒骇河水,滚滚东去不复回,功过事非只凭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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