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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是游子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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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0-12-31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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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7-7-25 20:5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么些年来,在我心目中炊烟般袅袅升起的乡愁,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是属于母亲的。从18岁开始,我就多了一重古典气息浓郁的身份:游子。于是,我的爱常常只能从一个检票口开始,到另一个检票口结束——我常常只能借助一张车票来维系与母亲的联系。母亲是游子精神上的故乡。而故乡对于我,相当于被放大了的母亲的概念。翻开地图,看到长江下游那座叫南京的城市,我从内心深处感到温暖我的母亲今天悠悠然生活在那里,在其中的一扇窗户里面做饭、洗晾衣物并且思念着她的儿子。这种时空无法阻隔的心灵感应,该算是一生中永不消逝的电波吧?

      我18岁那年,母亲骄傲地用她的私房钱买了一张船票,在细雨蒙蒙的码头上送我去武汉读大学;4年以后,又是母亲亲自排队买了火车票,交到我手里——我就这样开始了迁徙到北京的个人生涯。母亲当时没有料到,她对世界的这两次慷慨,铸成了她终生都将追悔的过错:我从此便被她无意识地移交给世界,而不再属于她。她已经付出并将继续付出漫无边际的失眠泪水、挂念,来承担世界对一个平凡的母亲的掠夺。我离开故乡已经十几年了,愈行愈远,留给母亲的,永远只是背影——一次次的背影。
      我和母亲生活在两座城市里,坐火车需要一夜的时间,这就是一个母亲与她的孩子的距离。我如果在北方的旷野上呐喊一声,恐怕要经过一夜才能传到母亲的耳边。唉,思念母亲的时候,真想能以光速回到她的眼前——当然,这肯定也是母亲的愿望,甚至堪称我苍老的母亲对生活最奢侈的要求。我太了解她了。每年回家探亲,总发现母亲老了许多:前年是皱纹多了,去年是头发白了,今年是牙齿掉了……顿时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恍惚感。我简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于是转而安慰自己:母亲健在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天各一方,但她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就像冬天的候鸟怀念远处的巢,母亲的音容笑貌是我流浪生涯中最隐晦最柔韧的寄托。母亲居住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故乡。浪子的心室里安放着一枚隐形的磁针。
      这些年我一直出门在外,大部分时间只能靠书信与家中保持联系。仿佛成为惯例了,收到家书一般都是父亲执笔,母亲只在信末附上几句话。母亲的字迹一生未有大的变化,横平竖直、纤巧紧凑,一笔一画都保留着女中学生的风采。这恐怕也是母亲总让父亲写正文,自己仅附注几笔的原因—母亲总觉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加上父亲日常拟惯了公文,遣词造句自如,讲述整理也极周全,因而似乎更有发言权。然而我知道,家中频繁来信,大多缘自母亲耐不住自己的思念,而催促父亲“又该给孩子写信了”,父亲不过是代言人而已。每次拆阅家书,我心理上总偏爱地视做“母亲又来信了”,虽然母亲的话总是很短很短。
      母亲的爱是细致而不无担忧的,总是敏感于我写信间隔太长。“是否生病或发生了什么事?”她每每不厌其烦的探询实则负载着太深的挂念。我没想象过母亲接到孩子信时的心情,但母亲自己说她常常是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流出来。作为男孩子,大大咧咧惯了,有时把写家信当做应付差事,潦草完成;有时事务一多就疏忘了这茬,白惹母亲担心了无数次。
      偶逢父亲出差,写信的任务就完全由母亲完成。然而母亲的信仍然很短很短,翻来覆去说不腻的仍然是那么几句。唯一异乎寻常的是,母亲悄悄地问我是否找女朋友了,然后勾勒一遍她理想中儿媳妇的模样——不外乎温柔贤惠能干之类。对于母亲的操心,我微笑之余常常无言以对。
      有一次平常地拆开信,一张小画卡掉出来,我才想起那天是我的生日。也许所有母亲确实比儿女更深刻地记得那一天,它是儿女生命的起点,更是母爱随之诞生的日子。母亲啊母亲,从此开始了她的养育、守望、担忧、欣慰以及离别的畏惧。这是一段多么漫长、艰辛而又伟大的历程啊!
      每年回南京休假,日程排得满满的,早出晚归,忙于探亲访友、参加各种聚会,有时深夜悄悄溜进家门,发现母亲的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仰躺在床头,用耳机听磁带,眼睛却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仿佛洞察了母亲寂寞的日常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包括我不在身边的那无数个夜晚,她是怎样以思念来填补那可怕的空白。这时我才懊悔虽然回到家中,陪伴母亲的时候仍很少。对于成熟了的儿女来说,母亲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衰老了的母亲来说,儿子却接近于她生活的全部。
      母亲越老,精神上就越脆弱。以前离别,无论刮风下雨,她坚持要送我到火车站,我一次次地目睹她站在月台上挥手的身影从缓缓移动的车窗里消失——就像不断重演的神圣仪式。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她改为在家中的阳台上目送我。她说每次离别对于她都是不小的打击,每次我走后她都要流好半天的泪,这几年越来越觉得有点承受不了,要过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我提着行李箱直到拐弯的丁字路口,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母亲瘦弱的身影凄楚地倚在二楼阳台上,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孤独,我知道自己又留给她一年的痛苦了。那一瞬间我真想抛掉箱子跑回去再拥抱一次,或索性永不离开。可我只能故超脱地向她挥一挥手,然后就不可阻止地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在异乡想起母亲,头脑中总浮现出这个画面,仿佛她自始自终都伫立在故乡的阳台上,一分钟都不曾离开。同样,母亲思念我时,也会反复咀嚼我的背影,我竖起衣领逆风而行的背影,留给她的是苦涩的滋味吧?
      一次次迎面走来,又一次次转身离去——这就是母亲眼中的我。是谁在折磨这个平凡、善良而无辜的女人——是我还是命运?阳台上的母亲,你别再流泪了。千里之外的母亲,你别再衰老了。请你一定站在原地,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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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9-1-25 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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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发表于 2017-7-26 05:38: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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