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初春的时候,难得回乡的母亲回来,告诉我一些乡下的杂事,临了叹口气,说,呆子死了。
呆子死了,是肝癌,痛死的,当然,最重要的加速呆子的死亡是,呆子发现自己东一处西一处塞的瓶子里的钱似乎不见了,那是留给他唯一的上海的外甥女的遗产,于是急着从乡村医院里疯了样的拔了针冲回家又疯一样的找并急火攻心的大叫,,,,,当晚就死了。母亲絮叨的说我漫不经心的听。末了,母亲说,呆子不呆呢,知道自己不行了,还坚持要捐钱铺路造桥,,,,,,
这最后一句我听进了,一楞,真的?!当然!母亲点头。
呆子,用母亲的话说,如果论资排辈我们都得管他叫老太爷呢,其实他的真实年龄和名字没有几个人清楚了,也许和我的父辈差不多。记忆中,呆子仿佛就是一直一个人生活,窄窄的在一棵仿佛是槐树下的一座小屋和小小一本书一样大的窗,在一天天周围高起来的宽敞大屋中间,更显的逼仄。呆子也似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是,四邻八乡的谁家有什么红白事他都会不请自到,做事还是特别的卖力,仿佛就是自家的活计一样。他是吃百家饭的,当然他从来不白吃人家的东西,特别的是,他并不因为穷有偷摸的恶习,如果他想要什么东西,他会直白的告诉你;偷鸡摸狗打牌赌博顺手牵羊等的恶习,呆子一样不沾。就如每年以前回乡过年时候,大年初一,他听说我们回来了,一定是要来的,老远的叫着爸的小名,拍着爸的肩膀开着玩笑,爸也习惯的给压岁钱,多少是不管的;也习惯的拍拍我和哥的肩膀,说长大了,都有小孩了,说着还笑呵呵的要用他的胡子来扎崽崽,崽崽给他吓的要哭。而我小的时侯也还讨厌他脏脏的样子,黑红的脸上似乎永远也没有洗干净的时候,乱蓬蓬的头发和糟糟的胡子,身上也是永远没有洗干净的衣服,还有嘴里常常有的酒味,,,,,长大了偶尔回乡,看多了华丽皮囊后的肮脏,对呆子,却没有了厌恶的感觉,,,,,,
呆子是呆,不识数,替人家帮忙的红白事,主家看他做事的认真和卖力,从没有偷奸耍滑,自会有多没少的给点钱他,给的钱,别人说了多少,他就记着,回家是酒瓶里,被子里屋顶上,一点点的攒着,从不乱花,,,,,,
呆子却又不呆,他知道男女有别,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却从来没有骚扰过任何一位女性,和乡下有些人相比,呆子会嗤之以鼻,反而瞧不起这些人,颇有焦大之风,由此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吃百家饭的呆子得了肝上的毛病,并不奇怪。病的后期,总有同情他的平时得了他的帮助的邻里乡亲,送些好吃好喝的,他们说,每次到了晚上总能听到呆子号叫的呻吟,杂乱而孤单的小屋和呻吟,在脑海里总是别有一番凄凉,不知道在天上的他的父母是不是要心疼,在人生的最初,纵然是呆子,也是父母心头的宝贝疙瘩呀,,,,,,,
村子里的人都劝呆子去医院挂水止疼省得受罪,可呆子舍不得他的钱。可听说,多少年走过的乡间小石桥坏了要修葺,呆子却坚持要出钱算一分子,大家都说算了吧你都病成这样了,可呆子,是固执的,坚持着,要出这份修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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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碎的,都是在母亲的絮叨中,点滴中的印象,还听说,呆子出殡的时候,四邻八乡的人都来送他,大家忘记了他的名字年龄的呆子,却用自己的方式赢来这么多人的叹息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