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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大家犯下的错，只是都不敢承认。爱情的战火硝烟里，没有谁输，亦没有谁胜。有的，只是各自在这年少轻狂的青春赢得的满身伤痕.有时会哭到醒来，身处的是整夜的晦暗。甚至忆不起，当初各自都展露着笑颜。不再贪恋，那段有声有色的浮光纪年。因为留恋过的人，早已各自飘散。
——摘自芮卡博客《有风吹过，暗灰色的伤》 【壹】
芮卡在阿穆行刑前的几天里，去监狱探望了他好多次，可是阿穆却始终不愿见她，只是托人捎了句话给她：因为爱，让我们无所畏惧，包括死亡。芮卡看着那个带话的人，只是默默的，不说一句话。开席那天，听审席上的人寥寥无几，芮卡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静静的听着公诉律师，逐文逐条的念出了所有对阿穆的罪名指控。
阿穆没有请律师，他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被告席上，嘴唇紧闭，目光却异常有神，仿佛这场官司，与他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看得芮卡几乎就快淌出泪来。最后法官冷冷地宣布，阿穆犯了刑法故意杀人罪第二百三十二条，判处死刑。
芮卡听到，心突然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强行想忍住的眼泪，不经意便流了一地。她就那样站在听审席，望着阿穆的背影，甚至发愣，出神，手捏成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而她，竟丝毫感觉不到痛。她就那样无助地望着他，一直到他被警察生生带走，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他，也没有回过头甚至看她一眼。
待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芮卡摊坐在座位上，脑海变得空白，她望着这空空的候审厅，泪落得无声无息。
【贰】
也许，像阿穆这种老实巴交的男人，遇见芮卡，只是是一场意外，说不上完美，更谈不上出人意料。他们遇见的那天晚上，天气着实不怎么好，甚至还下着雨。芮卡走进那家拉面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某张桌子边的阿穆，他那天穿着一件洗的发黄的白色T恤，款式老土不说，胸前还失败地印有几个鲜红的夸张大字，某某某牌太阳能，手里拿着一把牌，正和一群人在角落里打梭哈还是真钱扎金花。她稍稍走进些，发现他还在抽烟，那种很劣质的香烟，七元一包的红双喜。芮卡突然就想逗逗他，她在他的对面坐下，用手托着脸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阿穆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憨笑着，露出满口微微发黄的牙。芮卡乐了，因为她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男人。芮卡伸出手，食指与中指放进桌子上的烟盒里，夹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然后，凑向前在他的烟上点火。女孩子吸烟不好。他有点窘迫，脸颊略微泛红，看着她，在嗓子眼里逼出来这么一句话。芮卡看着面前这个有趣的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表情认真，我叫阿穆。哦，阿穆？芮卡有点夸张地说，我对你感兴趣呢，哈哈！阿穆于是瞪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他从未见过，也根本还不认识的女人。芮卡笑了，她用手狠狠的捏了下阿穆的脸颊，埋着头，吃起了拉面。
走出面馆的时候，雨势竟大了起来。芮卡准备埋头冲进雨中，却被阿穆一把拉住，淋了雨，会感冒的。然后，在芮卡的惊诧中，一头扎进了雨里，站在路边拦起了计程车。芮卡看着他，心里忽地有点泛酸，一不小心，就想起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貌似，连他也从来没有给过她如此细微的感动。
【叁】
芮卡有一头火红的短发，妙曼的身姿，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细而长，乌黑的瞳仁，而且特别的明亮。好像这样的女生，身边是从来都不缺追求者的。可是她，却失败地和向阳在了一起，一个基本上大了她十岁的有妇之夫。她就是如此地不偏一执，既然爱了，就不会放弃，哪怕受了伤，她也愣是吞进心里头，她不管什么社会的舆论，什么世人的压力。她只知道，她爱她，仅仅，爱他，纵使是飞蛾扑火。葬身于烈火又有何妨，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其实很多时候，芮卡自己也会迷茫，她不知道她爱的值不值得，向阳从来不会对她做出任何承诺，芮卡有时候会想，那就等吧，总有一天，他会发现那些拥有的名利什么的，全部都是浮云，而她对于他而言，才是最为重要，胜过别的一切。她坚信。女人总是这样，爱情来的时候会没了头脑，乃至会为自己深爱的男人不停的找寻着各种本无根据的借口，来说服自己，过滤掉那些本应该早就浮出水面的真相。是的，真相，来得唐突，却真真实实，容不得芮卡她相信与否。
芮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手里颤抖地握着质地轻柔没有重量的B超单，抑制不住心里顿泛的喜悦，嗯，是喜悦，让她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的，惊喜。慌忙地掏出手机，摁了向阳的电话号码，那边毫不知情地接起，喂，亲爱的，我现在很忙。芮卡奋力抑制住心里的冲动，努力使语速不紧不慢，我怀孕了。
那边小小的错愕，那你，尽快把他解决掉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毫不把这个芮卡万分在意事情当回事。你说什么？芮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这……可是我们的孩子。没听懂？解决掉，拿掉，solve。现在听明白了？别胡闹行不？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我很忙呢。那请你告诉我，要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芮卡有些激动地说，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也承认，刚开始是为了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爱你，我要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和家，知道吗?
那边着实不耐烦了，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但我是不会离婚的，你知道的，那样我会一无所有。芮卡哭了，泪落得毫无知觉，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和你结婚，只想要这个孩子，好不好?她带着哭腔，近乎祈求的寻问。我想吧，你应该冷静一下。向阳毫不犹豫的摁下了挂机键。手机一边"嘟嘟嘟"地响着忙音，芮卡拿着手机，愣了足足五秒，甚至忘了流泪，刚才的泪水，在她脸上风干，有一点粘粘的感觉，很难受。
单子被她用力的攥在手里，几乎撕裂，然后，她摊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滑向下颚，重新润湿脸颊，然后，滴落在水泥地上，迅速的被蒸发在空气中，好象，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七月，似火的骄阳烘烤着大地，却再怎么炽热，也温暖不了芮卡此时此刻几近冰凉的心。
难道，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愿意为之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的男人？芮卡颓然地想着，用手胡乱的擦干眼泪，站起身随手将手中的单子，以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咬咬牙，做了一个艰难仓促却异常伟大的的决定，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肆】
芮卡在家宅了一个多星期，向阳从始至终都没来看过她，甚至，一通电话也没打过。她其实很想他，可是，她却不敢去找他，她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在见到他之后，一点点地破败，坍塌，以至，阵亡。
芮卡决定去超市逛逛，再这样一个人呆在家里，她恐怕会发霉的。她推着购物车，穿梭在一排排的货架中，精心挑选着她的小宝贝以后要用的物品。尿布，小鞋，奶粉，奶瓶，还有小玩具。她真的是操之过急，可是，她真的等不及了。她还在美美地幻想中，甚至笑出了声音。可是冷不防，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传入芮卡耳中，忍不住全身颤抖了一下，她转过身，想看看这一听声音便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本来只是好奇，转过身，她的笑容，以及满满一购物车的幸福，就那样，生生僵住，空气流过耳畔，扶过面颊，竟是要了命的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和谐的画面，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小鸟依人，女人甜甜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撒娇，丝毫不注意周围或羡慕或厌恶的目光。那个男人棱角分明脸，炯炯有神的眼，落入芮卡眼里，除了震惊，便剩下没有由来的漫无边际的心痛。没错，他是向阳。面对这样的局面，向阳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转过头，对身边的女人说，你先去外面的车上等我。
女人收敛了可爱动人的笑容，然后愤恨的瞪了一眼芮卡，跺了跺脚，扭着小蛮腰走开了，似乎背影里都是挑衅的味道。芮卡小心地问，她是谁？向阳不理会芮卡的质问，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神色坦然地说，那个，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医生，是我陪你去呢，还是你自己去？那意思，反正，你今天必须得去！芮卡听得出来。我问你她是谁?我不需要什么医生！跟你说，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把她生下来！你决定？向阳逼近芮卡，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我告诉你，同样的话我不想在说第三遍。说完便松开手，决绝地不带一丝留念地从芮卡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风，簌簌地就把芮卡的心里吹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芮卡靠在货架边，掩面痛哭。
她搞不懂，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苦苦坚守的爱情吗？此刻，她终于懂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剧，不是你爱上一个人而不知晓，而是你，幻想着某个人深深地爱着你，疼惜你，舍不得你受哪怕一丁点委屈，而其实，都不是真的，现实不比幻想那般美好，相反，却痛苦地叫你撕心裂肺，而你却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一张纸巾递在芮卡的面前，抬起头，从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阿穆。他依然穿着那件洗的发黄的白色T恤，只是这次他没有憨笑，而是面露心疼的看着芮卡。她突然笑了出来，陪我去医院吧。没等阿穆反应过来，芮卡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跨去，从阿穆站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背影显得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苍凉那么地孤独失依。
【伍】
芮卡做完手术的这段日子，一直都是阿穆在照顾她。他是那样温柔细心，总是变换着法子熬汤给她喝，他也会偶尔扮小丑，哄芮卡开心。芮卡有时就感叹说，做你老婆一定很幸福。阿穆只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有时芮卡也会同他说起向阳，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阿穆每次都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然后哄她，喂，女孩子哭起来多难看！终究，她还是爱着向阳的，即使知道了他不爱她，可她还是想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着他的，而且，很想。芮卡最终决定要去找向阳。有时候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她斗不过它，也不想作无力去挣扎，她想，要错，就让自己一直错下去吧。芮卡告诉阿穆，她要走了，她要和向阳在一起。
阿穆坐在椅子上，闷着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阿穆抽到第七根的时候，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他对你这样，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芮卡机械地作答，是的。阿穆急了，那样你不会幸福啊！芮卡说，可是没有他，我会更不幸福。
她发信息告诉向阳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你来接我，我们一起走回家好吗?向阳说好，你在思南路等我。思南路，芮卡最为喜欢的一条路，苍翠的法国梧桐扑满了整条路，把这条路衬得越发的静谧，芮卡轻轻地想着，原来，他都还记得。
芮卡就站在梧桐树下，越想越兴奋，甚至按捺不住，激动得走来走去。向阳穿过街道走向她，她看见了，心里的喜悦被瞬间放大，她一路奔过去，她想告诉他，她不要什么孩子，她只想要他，别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连腾出大海的空间，也不够盛装她的爱。
芮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刚跑到马路边，向阳就离她不过三米远的地方，几乎是触手可及，然而，突如其来地，驶过来一辆大卡车，它长长地按着喇叭，刹车时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以及行人不可遏制的尖叫声顿时混作一团。芮卡突然立在原地，亲眼看着自己喜欢到极点的向阳，那个她始终坚信还爱着自己的向阳，那个她失去了几乎就再无法活下去的向阳，就这么，飞了起来，到好几米远，闷声响在地上，然后，鲜血横流。芮卡发了疯一般，尖叫着跑向前，看着躺在地下的向阳，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向阳，你怎么了？你不可以这样吓我？你是不是其实很想要宝宝的，只是现在不到时候？你别难过好吗？以后还有机会的。真的，你别吓我，求你。
她无助的抱起他，用手捂住向阳不断流血的后脑勺。可是没用，血还是顺着芮卡的手指，不停的往外冒，脸已经被弄花，脏得没有办法呢。血透过她的手流向地面，开出一朵朵殷红的花。她吓得没有办法，只好重复得说着，向阳，你别吓我，救护车会来的，我们重新来过好吗？你没事的，你没事的向阳……
阿穆从车上走下来，面无表情，他看着断了最后一丝气息的向阳，语速平稳且波澜不惊，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骗芮卡了，我配不上她，我给不了她幸福。只有你死了，芮卡她才能幸福。说完这些话，阿穆拿出手机，按下了110，喂，这里是思南路，我故意撞死了人，我要自首.。
《后记》
芮卡追出了法庭，她朝阿穆大声喊，对不起。阿穆只是笑笑，这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其实我们大家都错了吧，错就错在，我们都不应该太爱一个人了。她不爱你的，你跟了他，真的不会幸福的。芮卡慌忙接上，那你就肯用你的生命来换我的幸福吗？阿穆沉默，良久，他淡淡开口，反正，只要你幸福，我怎么样都好，在天国也都安心。
芮卡突然哭了。他被带走，再过两天，也就不存在于她的世界了吧，好像至此，一切也都不欢而散了。只是，自己，真的会幸福吗？
微伤的青春，总是在，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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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5 20:20: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