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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友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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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18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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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1-3-5 10: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地址:文安 联系方式:qintianshou@163.com

    堤上村有个养鱼塘,塘里的鲤鱼经常有人偷。 说来也怪,偷梨摸枣,是顺手捎带的活儿,不易被人发现。可鱼儿是水中活物,进塘偷鱼,不带鱼叉就得带鱼网,难免还有一番举动。尽管如此,只见塘里鱼儿丢,硬是逮不住偷鱼人,并且,这鱼儿偷得也真够水平,不多偷,不少偷,种鱼不偷,幼鱼不偷。 是看鱼的人不尽心么?实在是冤枉。那养鱼的把式名叫张老成,是个蔫蔫巴巴、耿直刚强的光棍汉。他无牵无挂,一年四季厮守塘边,并且有一身养鱼的绝艺,不少人管他叫鱼神哩!但唯独对丢鱼这码事无能为力。支书有时批评他:“老成啊,得多长两只眼哩!鱼儿老丢怎么成!” 老成总是随口答音:“丢就丢呗,谁吃了不解馋!” 有时批评的过火,老成会把眼一瞪:“怎么?嫌俺这把柴禾不顺缕?我还不愿炒这勺子莱哪!你是文书,只要你说个不字,我马上卷铺盖回家!”支书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决不和他斗气,遇此情况,让他一筹也就算了。有时一怒之下也曾想把他换掉,但冷静想来:老成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养鱼上,尽管有时丢点鱼,但他不会做出投机钻营的事来,再者,也舍不掉他那一身养鱼的本领,换个人能比他强?想来想去,也就算了. 别看支书伤脑筋,可总还有感谢老成的时候。因为塘里的鱼总比丢的鱼多呀!什么大队设宴请客啦,逢年过节给有关人员送礼啦!三六九公社伙房尝个鲜啦,应酬起来总还方便,对丢点鱼这样的小事也就无意深究了。 难道偷鱼人真的来无影去无踪,瞒得了鱼神张老成?不,那才把他看瘪哩!他不但对偷鱼的人了如指掌,而且还和偷鱼最多的王通交上了知心朋友。说起来这里边还有一段故事呢。 还是开始养鱼那一年,中秋节快到了,大队决定打捞第一批鱼。老成多高兴啊,让苦巴巴的社员吃上自己养的肥嫩鲤鱼,是养鱼鱼人一年来的夙愿。那两天,他颠颠呵呵的,操持了鱼船,操持鱼网,亲自挑选心细体壮的小队子参加捕捞。他忙了个不亦乐乎.鱼终于打上来了,活蹦乱跳的足有四千多斤。老成掐指算哩,全村八百多号人,每人少说得分五斤多鱼。吃不光,上市变个零花钱,给娃娃们称上斤梨啊枣的,甚至姑娘媳妇还能扯件花褂子呢!他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许多,社员们也更加尊敬他哩! 大队会计来了,肩上扛着杆大秤,手里捏张长长的纸条,身后跟着一队陌生的脸,有的抱个竹筐,有的拿条麻袋,这是干啥的?人们纳闷了。老成凑上去看那张纸条,那上边开列着县里的一些部门和社直各单位的名称,还按权势大小分门别类。会计朝陌生脸们恭敬地点点头,手一举,陌生脸们呼啦一声冲上鱼堆,挑了大的挑好的,挑了好的挑活的,挑得后来剩下的都是些污浊不堪,尖头马尾的杂花鱼。 夜晚,清亮亮的月光照着养鱼塘,张老成双手托腮,坐在水边,默默地对着鱼塘出神。他想赌气不干了,可换谁能保证鱼儿不被人抢呢?鱼塘是公家的,人家说了算呀!莫非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社员受委屈?他心里象烫锅烙饼,不住地翻着个子。忽然一阵水响,荷叶丛中露出一张脸来,诙谐地冲他笑:“大叔,明人不做暗事,今晚俺来偷鱼!” 张老成借水面反射的月光望去,说话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打鱼带头拉网的王通。他明白了,小伙子并非有意做贼,他是要出出这口窝囊气呢!爱鱼如命的老成生怕王通恼怒之下毁坏了种鱼和鱼苗,赶忙把他唤上岸来,领到小屋里。原来,王通右邻是一位孤独的老汉,那老汉半月前就馋鱼吃哩!谁知王通给他捎来的竟是一条三两重的小鲇鱼。老汉自幼不吃无鳞鱼,又听了事情的原委,一怒之下把鱼丢进了臭坑。王通忍不下去了,他要偷鱼,要偷大鱼,和老汉一起狠吃几顿,出出这口冤气。他声言决不连累张老成,他老成可以去报告,那样,他倒有机会和干部辩论一番。 老成被王通的直爽感动了。那天,他俩谈得多知心啊!末了儿,老成亲自帮王通捞了四条鱼。此后,王通不断来偷鱼,他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心中有气的社员何止王通一个呢!因此偷鱼的就不乏其人。张老成对偷鱼这码事只是睁—只眼闭一只眼,有时遇见拙笨的偷鱼人,他老成还得助一臂之力呢!偷鱼人尊重老成,每次决不多偷,而且也从不伤害种鱼和幼鱼。老成心里明白,纸里包不住火,终有—天,大队里是要知道实情的。那时,他也不打算推卸责任,他要说,“许官家放火,就更许百姓点灯!社员暗里偷鱼,比有权的光天化日来抢鱼强多哩!” 说也奇怪,三年过去了,社员们心心相通,唯独几个干部被蒙在鼓里,他们只知丢鱼,而终不知其中奥妙。因此,老成那准备说的话也始终在肚里窝着。 今年不同哩,各行业实行了包工定产责任制,大队商议要把鱼塘包给张老成,并初步议定年产五千斤,超额提奖,亏额罚工。 谁知和老成一讲,他脑袋摇得赛个拨浪鼓。支书料到这一手,忙问:“嫌多么?” 老成又是摇头:“是太少!” “你看每年能产多少鱼?” “少说一万斤!” 支书刷地把脸一沉,“说正经事,你怎幺开玩笑!” 老成两眼一瞪:“谁跟你开玩笑!” 支书一咬牙:“一言为定?” “咱得有言在先!”老成将了一军,“不管是顶天的大官,还是入地的小卒,不管是抢还是偷,一条鱼罚款十元,可不许徇私情。达到这个条什,今年保证一万斤,明年保证一万五!” 支书一听乐了,没想到这个蔫蔫乎乎的实在疙瘩,开口能说到点子上。如个,领导作风开始转变哩,做到这一条似乎并不难。于是,真的一言为定,并由会计和张老成签订了合同,双方声明严格执行合同的规定。 张老成紧紧捏着合同纸,高兴得象跌跤刨了坛金豆子,养鱼塘切切实实捧在自己手里了,也摆在八百多名社员手里了。不许拿它徇私情,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张老成向那些渔友们下达了通令,鱼塘是自己的啦,再偷鱼,可要按规定罚款咧! 只有王通对张老成的通令无动于衷,他是吃顺了嘴,跑顺了腿的,也是仗着和老成是知心好友,又觉得一张合同纸治不住抢鱼人。这天晚上,他又来了,刚刚提了两条鱼,就觉得鱼又被人攥住。回头一看,是张老成。老成二话没讲,将王通拽进小屋,端上来一盘老腌鸡蛋,斟两盅山芋干酒,两个人说说笑笑对饮起来。酒过三杯,老成说:“伙计,事亏我今天发现的早,要不,你可吃大亏哩!” “怎么啦,老成叔?” 一条鱼十块钱哪,可不贱哩!” “你忍心从我身上开刀么?” “唉,都怪那张死合同,我有啥法哩!要不过年过节社员又没鱼吃咧!” 王通一听,老成的话在理,又深知他那认死理的强劲,不由得软下来:“老成叔,怪我莽撞,咱下不为例,饶我这一遭吧!” 谁知老成说得更可怜:“老侄子,你可怜可怜我,饶我这一遭吧,徇私情我可该挨罚哩!” 王通见老朋友不给情面,不由得也有点火了:“好吧,你做得对!不过,咱是有言在先,转眼又是中秋节,到时候,有一个人占便宜,这鱼我算偷定了!” 老成和颜悦色:“如滴水不漏呢?” “俺甘愿挨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王通拿起鱼叉,气昂昂便走,老成笑着把他拦住:“老朋友,空口无凭,还是留下字据吧!” 王通无奈,只得接过老成递过来的铅笔头,写下了:“王通偷鱼两条”的字据。 王通走了,老成望着渔友那远去的背影,更坚定了他执行合同的信念。他相信,到时候,王通一定会心服口服地捧上二十元的罚款,他俩的关系一定会更加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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