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狗

播报员

         傻狗不是狗，是个人。
         傻狗的父母早就死了，甚至连个像样地名字也没有能够给傻狗留下。
         傻狗一个人，日子过得恓惶，四十多了还没有能够娶上个媳妇。
         傻狗对娶老婆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淡然了，傻狗只是喜欢狗，他说狗就是他的老婆，狗就是他的儿子。
         傻狗爱狗是出名的，他曾经养过多少只狗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平日里为人做工，挣得够他和狗吃的就行。手里有些富余的时候他就会到狗市上去转悠转悠。他是狗市上的常客，狗市上的那些狗贩子们都和他熟识。遇到中意的狗他就买回来养着，倘或手里的钱不够，他也可以欠着那些狗贩子的，他只买狗却从不卖狗，只是交换，或者干脆送人。他现在家里据说有两条很值钱的狗。他喜欢狗，狗也喜欢他，狗不嫌弃他穷，他和狗相依为命，有他一口吃的就有狗一口吃的。他生病的时候从不吃药只是硬抗着，可如果狗生病了他却会倾其所有为狗诊治，狗不幸死了，他难受的不吃饭，要等到半夜里才把狗背出去，用他的衣服裹了悄悄地挖坑深深埋掉，他知道如果让村里的那几个馋鬼似地小子们看到后会刨出来剥掉狗皮去换酒，再炖了那狗肉下酒。
        他家里养着好几条狗，为了防备那些馋小子算计他的狗，也怕狗会伤到村里的人或人们蓄养的畜禽，他从来都不把狗放出去乱跑，多的时候只是把狗关在家里的铁笼子里，只那条“踏雪青”例外。那是一条浑身黑亮唯四足和嘴雪白的狗，那狗生的体条出众，性情又仁意，从不乱吠人，村里人都喜欢那狗。它和傻狗是如影随形，他到哪里狗就到那里。曾经有人愿意出很高的价格要收买那条狗，他只是不卖，那条狗已经跟他好多年了，已成为他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那一日，因为一条半大的狗病了傻狗很是郁闷，给它喂了药，一个上午就守在那狗身边不曾出去，中午饭也没有吃，下午那狗喝了一点水似乎也有了些精神，傻狗便领着它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见那狗的鼻子尖儿上有些湿润了，他便知道这狗已经无大碍了，他很高兴。正在这个时候，他的那个破烂的木门被人砸得噼啪的响，同时院门外传过来嘈杂的呼叱声，他的几条狗在院子里也都一起吠叫起来。傻狗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忙去开那木门。
    门开处，一群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绳索和木棒，一个个怒气冲冲的，嘴里呼喊着。见门开了，他们面对那院子乱吠的狗不但不敢踏进那院门半步却齐向后退。在傻狗一声厉声呵斥后，那一群狗都住了声，一个个老实的听从主人的指挥俱到墙根处卧下。
        来人为首的是村东搞养殖的程强两口子和几个雇工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那程强现在是村委会的主任，人生的极是强悍，大傻狗几岁，他打小就欺负傻狗，傻狗从小心里就惧怕他。他的老婆也生的高大肥胖，更是一个有名的泼妇。不单是傻狗，村子里也是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们的。他们在村东边占一大片地建猪舍养猪，还用篱笆圈了一大片地在里面散养了好几百只鸡，下的蛋比棚养的要贵上几倍，很挣了些钱。
        傻狗见到这般阵势心里着实有些发慌，但记不起有什么地方惹着他们了，忙满脸陪笑地迎上前去道：”程强大哥这是干什么？快进来。“。没等程强说话程强的胖老婆就扯着嗓子地叫喊着道：“你的狗咬死了我家的鸡，前后三十多只了！你说怎么办吧？！”。傻狗忙道：“不对吧大嫂，我的狗一向可都是关在家里的，怎么会去咬你的鸡？”。程强的胖老婆厉声道：“就是你的那个什么‘踏雪青’，我是亲眼看见的！还错的了？！，这好几天了我就发现总有东西来祸害我的鸡，我就留了心，刚才我就又听到鸡乱飞乱叫的，跑过去一看正是你家的那个什么‘踏雪青’，正在追咬我的鸡，见我来了钻过栅栏就跑了！我们后脚就来了，莫非我们还冤枉你不成？！”。傻狗忙道：“一准是大嫂看错了，我的‘踏雪青’今儿根本就没出门.....”。没等傻狗说完程强的胖老婆马上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承认的！”，又指着傻狗道：“谁证明你的狗上午没出门？！”。傻狗语塞，“这几个人可都看见是你的那个什么‘踏雪青’咬了我家的鸡！”，她指着身后他家那几个雇工大声地叫喊着。他家的那几个雇工俱都随声应和着点头称是。傻狗便百口莫辩了，急得红了脸，只是在那里吶呐的反复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狗今天就没有出门。”，但那语气显得很是怯气。傻狗很是生自己的气，明明不是自己的狗咬了他的鸡，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理直气壮起来！“我那可都是正下蛋的鸡，每天三十多个蛋，得值多少钱！赔！！你赔！！”，那胖婆娘在那里叫喊着就伸手来抓扯傻狗，傻狗吓坏了直向后退，傻狗的那几条狗却一起冲着她叫起来。程强忙喝住老婆，对傻狗正色道：“你的狗咬了我的鸡是确定的了，尽管是畜生，也知道不是你故意的，可你也得赔！”，程强顿一顿接着道：“知道你穷！多了你也拿不出，三十多只鸡跟你要一千不是讹你吧？！”。傻狗道：”程强大哥你弄错了，我的狗今天真的就没出去，别的狗我不敢保，就这只“踏雪青”是绝对不祸害人的。“。”少说废话！“程强厉声道，”你到底是赔还是不赔吧？！“。看着程强狰狞的样子，傻狗心怯了，低下头去不敢看程强逼视着自己的眼，只在那里嘟嘟囔囔小声的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
          忽听“嗷”的一声叫，傻狗看时却见程强带来的那几个雇工在程强的示意下已经用绳索套住了卧在墙根处的“踏雪青”的脖子。那狗叫着用力挣扎，却哪里挣脱的开，惨叫着被一路拖拽着出了门。另有两人用绳索套住另一只狗也拽出了门。傻狗急了，大声喊叫：“慢点，别把狗给勒死了！”。又去拉程强的胳膊，大声道：“你们为什么抢我的狗？！”，程强用力一甩，把傻狗甩了个趔趄，也踏出门去，丢下一句话：“拿一千块钱来，赎你的狗！”。说着爬上农用车拉着两条狗一道烟的去了。傻狗真的傻在了那里，愣愣的不动也不语。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竟无一人过来劝慰俱都散去了。
          傻狗整个下午坐也不是，立也不是，魂不守舍的在院子里转圈，傍黑的时候他出了门，来到村东程强养殖场的栅栏外，远远地看见他的那条“踏雪青”和另一条狗都被铁链子拴在程强的饲料仓库门前，知道那狗没事，他的心便稍安了些。那两只狗也远远的看到了傻狗，冲着傻狗叫唤着奔扑着，却那里挣得开那铁链！养殖场的雇工告诉了程强，程强便走了过来隔着栅栏瞪着傻狗道：“怎么，钱拿来了？！”。傻狗嘴动了动却无语，他知道再求他也是没有用处的。“没拿钱那你来干什么？来偷东西吗？滚！！”。程强对傻狗厉声喝斥道。
          以后的几天里，傻狗每天总要到养殖场的栅栏外边去偷着望望他的那两条狗，每次去都是悄悄的，他怕被程强看到会斥骂他，他更怕被他的那两条狗看到，那样会让他的被铁链锁着的狗无谓的多受些痛苦。
         第四天的下午，当傻狗又偷偷的来到栅栏边的时候，有一个正收拾栅栏的上年纪的麻脸雇工看到了他，凑了过来，对傻狗道：“你不要来了，那狗他是不会还你的，除非你拿钱来。其实程强只是看上了你的“踏雪青”，糊弄过来要替他看场子。咬死了他几只鸡的那条狗虽说模样和你的狗相仿，可个头却要小得多，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不是你的狗......”。
         夜里，傻狗躺在土炕上，枕边放着一把杀猪刀。他心里恨恨的，那里睡的着。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的他又来到村东程强的养殖场，手里攥着那把长长的杀猪刀，他钻过栅栏迎面正看见程强，他不假思索上前就是一刀，正砍在程强那满脸横肉的脸上，他恨程强那张脸，从小就恨，便又狠狠地在他的脸上砍了两刀，程强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死了。跟在程强身后的他的胖老婆见状转身就跑，他追上去一脚就踹在她的胖屁股上，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上前去把她翻转过来，然后骑在了她的身上，举起刀竟不知道该从那里砍下去。程强的胖老婆吓坏了，直冲傻狗叫爷爷，说假如不杀她他就嫁给傻狗，傻狗犹豫了，他恨程强的胖老婆，尽管他没有老婆，但他也决计不会娶她做老婆，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他怎么可以杀女人！他最看不起前阵子电视里说过的那几个拿着刀到学校和幼儿园去杀小孩子的人，他正犹豫间四周好多拿着枪的警察向他包围过来，他一激灵醒来却是在做梦.......。他恨程强，他恨程强的胖老婆，他恨程强养殖场的那些雇工，他恨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他恨所有的人。他想杀人，他想杀程强，他想杀程强的胖老婆，他想杀所有人，可他没有那个胆量，他是个胆小鬼，他是傻狗。他把刀狠狠地砍向那土墙，飞溅了他满头满脸的土，他现在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太阳老高的时候，傻狗才从炕上爬起来，来到院子里，给笼子里的那几条狗添了食和水。坐在院子里发了会儿愣，他又想起了他的那只“踏雪青”，心里劝慰着自己：不就是俩狗吗，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养着吧！谁养不是养。他这样想着时，两滴泪却顺着他的脸滚下来。
         “啪、啪、啪”，他的破木门又被敲响，他起身去开门，来的却是昨天在栅栏边见过的那位上年纪的养殖场的麻脸雇工。傻狗吓了一跳，以为程强又来了，当确信只是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又有些诧异了，不知道他来干什么。麻脸雇工对他说，他只是来替程强传一个信儿，程强说最迟今天下午五点若傻狗再不拿钱去赎狗他就把那两条狗打死卖给城里的狗肉馆，或者干脆自己吃肉！傻狗呆了，半晌才道：“不是说他看上我那狗了吗？怎么又要卖给狗肉馆！”。麻脸雇工道：“他看中你的狗不假，他也确实想着养来替他看家护院，可怎奈这四五天了你的那两条狗就一口东西也不吃，特别是那只“踏雪青”连口水都没喝过，眼看着都站不起来了。”。傻狗的泪又流下来，蹲在了地上。“那可真是两条好狗，叫也不叫一声，人也不理，多好的东西闻也不闻一下”，麻脸雇工继续说。傻狗的肩在抽搐，他心里难受极了。“程强那小子是什么都做得出的，我看你还是想办法筹俩钱给他送去把狗领回来吧！那可真是俩好狗......”。麻脸雇工说罢便出门走了。
         傻狗没有什么钱，傻狗不太喜欢钱，傻狗只是喜欢狗，傻狗只有狗。可他的狗被恶人抢了去，却要他拿钱去赎，他没有钱，可他喜欢那两只狗，那狗就是是他的命，说什么也要把那俩狗救回来！傻狗没有朋友，他只是认识那些狗贩子们，可只有在几天才一次的集市上才能见得到他们。
         写到这里的时候，就该写这件事的结局了，可我却写不下去了，我心里很是有些郁闷，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其实傻狗这件事的结局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傻狗在当天下午就来到了程强的养殖场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自己全部的、仅有的一点积蓄交给了程强，程强接过钱来数也没数就递给了身边的胖女人，鄙夷的看了一眼傻狗之后对傻狗说；“以后可要把狗看好了啊！”，便和胖女人笑着走了。傻狗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牵着两条步履蹒跚的狗回家去，走到养殖场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站住，把两条铁链子从狗脖子上解下来扔在了养殖场的门口......。
      可这样如实写下来，我心里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很压抑，就又擅自杜撰了俩结局。
       其二，傻狗当天下午就来到了程强的养殖场，程强冷冷地道：“钱拿来了？再晚来一会儿你可就见不到你的狗了！”，然后伸手从傻狗手里接过来一个包，打开一看愣住，呆呆的看着傻狗，包里面哪里有钱，赫然却是那把杀猪刀！傻狗也冷冷地道：“我没有钱！”。程强愣了一会，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来道：“好说，傻狗兄弟，狗你领回去吧，.....”。傻狗没再说话，两只手各牵一只狗回家去了。
       其三，傻狗当天下午来到程强的养殖场，他没有带钱来，他攥着一把刀，他没有走养殖场的大门，而是用刀砍开了栅栏，直奔栓他的狗的仓房，程强带人迎上前来，他便重复了他昨夜里的梦境，砍死了程强，骑在了程强老婆的身上，狠狠的打了那个胖女人的脸！那些雇工四散奔逃，傻狗径直来到仓房门前，不慌不忙地解开锁链，领着他的两条狗径自回家去了。
        三个结局难于取舍，反复斟酌、权衡之后我还是选择了第一种，一方面是尊重实事，另一方面也符合主人公的性格，最主要的还是这种“平和”的结果最为符合当前“创建和谐社会的大局”，朋友们以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