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梨树园 （悠悠岁月之五）

播报员

     儿时的梨树园，七、八月间，是我和伙伴们做梦都向往的地方。黄澄澄的雪花甜梨、平顶香、小果子梨••••••绿油油的大鸭梨、沙子梨••••••紫灰色的独梨梨，香的甜的脆的面的，一嘟噜一串串压弯枝头。闪烁着耀眼光泽，且香气扑鼻，挑逗着人的味觉神经。你若想进去偷梨可没那么容易。园子边上是距离不等粗细不均的枣树，有大破枣、大尖枣、金丝小枣•••••••枣树之间，用枯梨树枝夹成一道篱笆墙，严严实实猪狗不进。篱笆墙内梨树下，马扎上常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对襟褂免裆裤，右手端一根长杆烟袋，杆下面吊一大黑色烟袋荷包，密密麻麻缝着粗线白针脚，象是爬满小白蛆。身边戳在地上是一根両米多长白蜡杆子把儿铁头勾子，锋利无比，把儿用手麼的锃明瓦亮，光滑如镜，望一眼也胆寒三分。老头悠闲抽着旱烟，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环视着篱笆墙的异常抖动，他就是给大队看园子的、人们都叫他三爷。
     三爷特抠，谁也甭想从他手上要出一个梨一个枣，他早年卖过切糕，人们给他编有顺口溜；三爷钱真亲，四两当半斤，孩子咬一口，他才放了心。三爷手也特黑，他那长把铁钩子可是不吃素的。只要钩住你的衣服就甭想跑，钻进篱笆墙偷梨的伙伴们，见三爷握起钩子把，赶紧撒丫子跑。也有顺口溜；火着了房，人(死人)上了床，小孩爬到井沿上，三爷钩子握手上。这天，我 隔篱笆墙见三爷蹲在树下，便说；“三爷，给个梨吃呀。”
      三爷一愣怔，循声望来，见是我，便说；“馋得慌了?”
     “嗯。“
     “你把脑袋伸过来。”
  我满心欢喜，三爷可从来没有这么痛快。我急忙拨开树枝，见三爷手上并没有梨，两手空空伸过来，说：“来，给你撕撕嘴。”
  吓的我赶紧把头缩回来，心里骂：这老不死的。嘴里却笑着说；“好个三爷来，给个树落也行呀。”
     “不行。”三爷倔巴巴地说：“树落也不行，掉在地上烂了行，给人不行，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个理。”
     看来，要是没戏了，只能偷。这天刚过晌，我望着树下没有三爷，心想：八成吃饭还没回来。我蹑手蹑脚拨开枯梨树枝，偷偷溜进园子。刚下手揪了俩梨，只听噔的一声，三爷从不远的一棵树上跳下，嘴里大喊；“小兔崽子，看你还向那里跑1”我急了，撒脚就跑，慌不择路一头冲出篱笆墙，心里腾腾跳着，脸上隐隐疼得慌，一摸，被树枝划了一个血道子。老东西，算你行，走着瞧，非偷你不可。真憋气，先给他发发坏，我径直奔三爷宅基地菜园子走去，菜园子种有大倭瓜。我捡一个最大的，用小刀四方四角割下一大块，掏出瓤子，把屎拉在倭瓜里，再把那一块对上，我嘻嘻一笑，亨，看好吧。
     这是一个星期天，老天爷下着牛毛细雨，我拿着一个空书包直奔梨树园子。白纱似的薄雾笼罩着这偌大一片梨树园子，树上梨树叶一动不动静的可怕，神秘莫测，我打了一个冷战，哎，秋凉了。我隔着篱笆墙缝隙向园内望去，不见三爷踪影。心想，这湿漉漉天气，三爷是不会蹲在树下的，八成在小屋里睡觉呢。我蹑手蹑脚进了园子，爬上一棵雪花梨树，书包挎在脖子上，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揪起来。没料想，一支干枯的手握住我的一个脚脖子，我一激灵向下望去，啊，三爷。他左手就拿着长长的钩子，俨然就是一个天兵。三爷说；“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下来，下来，正好，还给你留着半个带屎的倭瓜，非让你吃了不行。”
     我乖乖的说；“我下，我下。”心想这下可栽了，还有那带屎的倭瓜，一想就想吐。
    三爷一松手，我故意躺着就摔在地上，四脚朝天一声不吭，口吐白沫。
    三爷说；“小子，甭和爷玩这一套，你还嫩点。”
    我不理他。他用手心贴贴我的鼻子，我屏住呼吸，继续吐白沫。
三爷摇着我的头，说；“小子，醒醒，醒醒。”我还是不理他。三爷自语道；’“八成真摔闭气了，”他把梨放在我嘴边说：“小子，梨，梨。”我也不搭理他。三爷傻眼了，说；“小子等着，可别死呀，我去叫医生。”
    我用眼角望着三爷蹒跚走了，暗自笑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镇定自若地装满一大书包梨，大摇大摆走出梨树园子，我回头望望孓然兀立戳在地上的长把钩子，笑笑说道：“三爷，对不起了，再见。”
    若干年后，三爷承包了这片梨树园子，我也渐渐长大，再没去过梨树园，一次我在梨树园子边走过，三爷拉着拽着非给我一兜梨不可，我高底不要，三爷说；“这梨是咱自个的啦，再说啦，收了打了还怕家雀弹吗。”
    这时我觉的三爷很可爱，不是昔日那么可憎‘。
                                            真是：人之初，性本善
                                                  为集体，成铁面
                                                  今自主，情缠绵
                                                  ••••••••••，